达成所愿的杰克上校下了二楼，走出酒吧。凌晨凛冽的寒风让他打个激灵，烤架上香气杳然，炭已成灰，只剩几点忽明忽暗的余烬。他一抬头，好家伙，这满眼的璀璨星辰，一条汇聚群星的银河贯通天宇，真不是城市里那些骗人的假货能比。
奶奶的，果然一个个都不是善茬儿！杰克在肚子里狠狠骂了一句。
别误会，这可不是他第一次进酒吧的那一晚，最初那晚不过摸个熟门熟路；第二晚才算入巷，碰几次杯，套几句话，摸清楚哪几个才是能对上铆的；接下来几个夜晚，才是真正开始交易的时候。
明刀暗剑摆上台来又撤下桌去，气势略输或者气量不够的，要么乖乖给人当肥肉咬满口油，要么就不敢在这儿瞎掺和、麻溜儿回被窝睡觉去。杰克是此道高手，再有一副天然加分的“好皮囊”，把明年的装备预算搞定了七七八八，至少比其他黑市便宜20%，省下来的预算够他自己额外弄几个狠家伙。
别嫌一周时间太长，这还是千秋月先把基调打得好，再者老勋爵拉拢来的主顾们确实底蕴深厚。往年为了给弟兄们搜罗趁手家伙，杰克哪次不是在黑市里一蹲就是大半个月？
当然，交易虽然已经敲定，预付款也划拨出去，按照灰色地带的规矩，一天没有落袋为安，都不能掉以轻心。这也是杰克喜欢通过千秋月这条渠道做买卖的原因，中介费虽然黑，但履约能力人所共知，是一块“使命必达”的金字招牌。
杰克在湖边溜达了一会儿，准备钻地道回地下的小窝里睡觉。忽的看见远处有个黑黢黢的人影子，似乎还在跟他招手。深更半夜的，有人在湖边等他？不会是见鬼了吧？
敢招惹老子！嘿，要是长的不赖，正好抓回去暖被窝。
转着流氓念头的流氓头子再仔细一看，一张脸顿时变成苦瓜状：“妈蛋，这女人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装鬼吓人！”
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杰克没好气说道：“有事儿？”
千秋月打量了他一阵，冷笑道：“出手很阔绰嘛！这一周三分之一的成交额，都是你提供的。中介费明天补给我，一分钱都不准少。”
酒吧就是她开的，谁砸了多少钞票，自然没人比她更了如指掌。杰克瘪嘴道：“没指望你给优惠。留京那次的收益还没结算给我呢，你只管在里面扣除。剩下的信用额度，你也别想贪污。”
“够不够还两说呢——今晚回去收拾一下，明早5点在7号门等我，准备撤离。”
杰克瞪着她：“撤离？明早？”
“你不会真当黑瞎子岭是世外桃源吧？”
“不刺我两句能死吗你？”杰克知道她一向谋定后动，大半夜找他不可能没有安排，“说正事！”
“正事就是米兰达成了，不光自己的调制很成功，得到一个超乎想象的结果，有望突破现有理论推演的格局；还让勋爵下面那群研究员，成功提取出整整一个半单位的基础液。”
到现在杰克也没分清什么是菌群原液什么又是基础液，但他知道后者的价值要比前者大很多。三支原液换来一支半基础液，应该是赚了。
“是不是基础液全到手了？快拿来给我看看。这一招黑吃黑玩儿的漂亮啊！我就说呢，‘天启仓’虽然是很了不起的东西，怎么满足得了你的胃口？那个什么狗屁勋爵混成这样，不吃他吃谁，这年头谁不棒打落水狗，墙倒众人推？要我看，也别明晚了，现在就撤！毕竟还在人家地盘，你已经下了手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让人给发现喽。能有个什么行李啊，我马上就能走，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米兰达呢，跟我们一块儿走吧？”杰克一激动就来了个贯口。
千秋月还给他一个白眼：“去你的强盗逻辑，别问那么多，5点钟我准时走，来晚了你就别惦记菌群了。记住，只要还没有离开这个要塞，就别自作聪明联系你在外头的人。”
看着女人一点不留情面的转身离开，杰克小声骂了一声“装X”，到底没有追问下去的勇气，自己从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地下要塞中幽深的某处，千秋月拉开一扇沉重的石门，门内除了一张石床，几乎空空四壁，简陋的像是古代的牢房。
金发明眸的美女端坐在床沿上，眼波转动便仿佛满室生辉，健美的小腿垂落下来，裸露的双足只差一公分就碰到地上。而那双紧致的大腿并没有因为这种坐姿受到挤压而显得臃肿，反而更加彰显十足弹性。千秋月偶尔会悄悄拿米兰达跟自己比，别的地方应该不输她几分，唯有这双逆天的腿，自己不得不甘拜下风。
实验结束后，威尔士勋爵为米兰达提供地下最好的房间，配备全套恢复系统供她使用。一次性从身体中提取出一个半单位的基础液，对于身体的负荷难以想象，威尔士甚至担心米兰达在中途猝死。看到她在术后行走如常，被许多研究员认为是一个奇迹。
米兰达拒绝所有特别待遇，只选择这么一个陋室，要求提供足够的水和食物就够了。12个小时内，她整整消耗掉100升的水和接近10万大卡热量的食物，几乎赶上20个成年男子一整天的摄入量。
千秋月说了声“Hi”，也坐到床沿上，跟米兰达肩并肩。千秋月身后背着一只半人高的旅行包，被她随手扔在床上。不像跟本初相处时的浑身是刺，也不像面对杰克时的高高在上，跟米兰达独处时，千秋月才会卸掉所有伪装，彻底放松自己。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是在边境地区，米兰达刚刚因为忤逆上司而自愿退伍，千秋月则是为了登上事业新高峰准备舍身一搏。
在地球上能称得上“边境”的只有一个地方，那里几乎是全世界最复杂的地区，流言和流弹则是最常见的东西。两个美丽到让选美比赛失去意义的女人，相识于烽烟四起的混乱之地，联手掀起一次次风暴，在各自领域爬到金字塔尖，让自己的名字成为其他同行只能仰视的存在。
两人之间无需客气，千秋月直截了当说道：“黑瞎子岭暴露了，北辰已经有所行动。今天我就睡在这儿，明天早上5点，我们一起走。当然，还有杰克那条癞皮狗。”
“癞皮狗？他如果是癞皮狗，你就不会叫他来了。别总是拿停滞的眼光看别人。”米兰达有无法掩饰的疲惫，用手摩挲着床沿，好像那儿有什么宝贝一样。她忽然抬起头，有些幽怨的看着千秋月：“那勋爵他们……”
“威尔士不是傻瓜，消息我已经通报给他，他溜的不会比我们慢。现在有了菌群，这要塞里的那点儿家底也就没什么舍不得的，他们一样能说走就走——停！你别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当初你还在雷霆行者的时候，是受过威尔士的恩惠，你一直想要报恩。可现在不是你逞强的时候，你现在有多虚弱自己会不知道？想报恩也没能力，何况又没到命悬一线的地步。”
米兰达幽幽的叹了口气，轻声道：“那也只能如此了。”
在雷霆行者服役时，米兰达一度战功彪炳，个人武力也跟着节节攀升。只是中途出了岔子，由于一次战役损坏神经，使得神经反应能力无法驾驭超强的肉身强度，罹患极为罕见的“官能失调”症状。当时威尔士勋爵是雷霆行者的御用科学家，尤其擅长神经调制领域。他用了三个月时间，专心治疗米兰达，几乎倾尽所学，通过靶向神经元调制和微生物治疗手段，不仅治好了她的病，还为她重塑高速神经网络，成为日后米兰达登顶“女武神”的根基。
“还有，基础液被威尔士分成15份，有7份归我。僧多粥少，你现在这样子肯定已经用不到，本初那家伙嘛，应该也用不着，就不给你们留了。”
“那不行！”米兰达马上跟她瞪眼，“谁说本初不需要了？这里头出力最多的就是他，怎么也得让他占个大头。”
千秋月鄙夷的望着她：“你可真够见色忘义的，当初我就不该把你介绍给他！这才给他当了几年的秘书呀，恨不得什么好东西都往他那里划拉，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闺蜜呀？也拜托你动动脑子，他自己想方设法的留在众妙，还用得着什么基础液吗？”
“唉，我真担心他，不知道他在那里会不会被人欺负，会不会被别人油烹火烤？哼！尤其是那个姓林的小婊子。”米兰达气呼呼的，一手托着腮帮子，想着自己老板可能正一个人受着委屈。圣母心忽然泛滥起来，眼前也变朦胧了，哪还记得去争那一份半份的基础液。
并肩而坐的两个女人，此刻都在想同一个男人。那个浑身上下都是谜团的男人，就像是甜蜜的毒药，散发着诱人的魅力，却也潜藏着致命的威胁。千秋月最后悔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少不更事的时候认识了这个混蛋；第二件事，当然是把最好的闺蜜也推进了火坑。
“那个笨蛋，干嘛执意要留在众妙？他不怕在里头待一辈子，或者悄无声息就被弄死了吗？每个人都有所求，可这么多年我都没弄明白，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你给他当这么久的秘书，你弄清楚了吗？”
“……他所求的，也许只是找回曾经失去的东西而已。”米兰达出神的望着空无一物的墙壁，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