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乒,乓乓,
仓鼠还没回家。
乒乒,乓乓,
需要一只球。
深夜的图书馆,阅览厅关闭,一切都沉入黑暗,寂静无声,只有走廊还保持着微弱的照明。
顶层的储物间,昏暗又逼仄,布满灰尘,但足够温暖,是仓鼠越冬的好去处。
鞋跟撞击地板,打破深夜的宁静。储物间的墙角,“仓鼠”被惊醒。
走廊上,“仓鼠”在逃。
楼梯间,“仓鼠”在逃。
楼顶,“仓鼠”在逃。
无路可逃,飞身而下。
海之远猛地坐起身,望着眼前深邃的黑暗,急促喘息。
“继父?”
※※※
打开洗漱间的灯,用冷水洗了洗脸,海之远抬起头,望着镜中的自己,上下观望了一遍,做了个深呼吸。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眸子。
最重要的一点,男性。
没问题。
他把目光投向放在洗漱台一角的电子钟。
凌晨,三点十七分。
“为什么会做那么古怪的梦?”他疑惑地自语。
在梦中,他似乎变成了一个女孩子,在深夜的图书馆中躲避、逃窜,慌不择路,最后……从楼顶坠落。
追逐她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女孩的“继父”。
准确地说,“继父”才是唯一一个出现在梦境中的人,但也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至于那被追逐的女孩,是他自己。
梦中没有镜子,他不知道自己的模样。
“只是一个梦而已。”
海之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驱散心中因噩梦而郁积的压抑和惊惧,转身走出洗漱间。
刚刚出门,就看到穿睡衣的海之遥闭着眼睛一路走来,从海之远身边挤进跟洗漱间连为一体的厕所,关门落锁。
看到她这个模样,原本用冷水洗脸驱散了睡意的海之远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犯起困来。
“还是再去看看那个女孩有没有脱险吧。”
他打着哈欠,回到卧室。
※※※
第二天,日上三竿。
海之远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回忆昨晚的梦。
从洗漱间回来之后,他就直接一觉睡到现在。
这一觉睡得很沉,仿佛只是闭眼又睁眼的一瞬,在这微不可见的时间罅隙里,女孩和她的“继父”,没能再次出现。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梦的内容是极易遗忘的,海之远也不例外。他把自己记得的东西反复咀嚼了几遍,却觉得越来越模糊不清,甚至有点分辨不出哪些是真正来自梦境,哪些又是自己脑补出来的。
琢磨了好一阵子,他忽然觉得,自己如此纠结于一个梦,根本就是在浪费人生。那个女孩和她的“继父”,多半只是他的大脑根据某些原型塑造出来的虚幻形象罢了。
可是那女孩的恐惧与不愿屈服的心,却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不去。
“或许我该写篇小说,让她获救。”
海之远抛开杂念,洗漱完毕,走向客厅,远远就看到海之遥站在客厅中央挥动手脚,像是在做体操。
凑近一看才发现,她其实是在玩一个体感游戏。
大屏幕上的人物手持双刀冲锋陷阵,动作华丽而又连贯,唯一的遗憾是时不时会砍中自己……
毫无悬念,Game over……
“你的冗余动作太多,宁可损血也要耍帅。”海之远直言不讳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海之遥扭头看到哥哥,随手把游戏控制器丢到沙发上,叉着腰喘了几口气,答道:“反正只是个游戏,难道要我为了看结局画面放弃耍帅吗?”
“那倒也是……”
海之远好奇心觉醒,走到沙发边拾起控制器,在妹妹的指点下重开了一局。没过多久,也把自己砍死了……
海之遥在旁边笑的前仰后合,最后干脆坐倒在地板上,抱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
“芬布尔之冬的耻辱。”缓过劲来之后,她指着自己的哥哥,这样喊道。
海之远拒绝跟她讨论这个问题,丢下控制器,问道:“爸不在?”
“约会去了。”
“嗯?”
“他最近在追求一个生意伙伴,春心爆棚。”
“是吗……”
海之远心中略感不适,转念一想,自从母亲在北岭镇恙爆发中丧生之后,父亲已经当了六年鳏夫,现在有了新的情感追求也无可厚非,便谅解了他。
“说起来,你的停职反省,怎么样啦?”海之遥问道。
“还停着。”
“难怪有空回来陪我玩。”
“本来是没空的,因为还有芬布尔之冬作战任务之外的工作,不过庞培院长给了我两天假期。”
“喔,那帮我谢谢他。”海之遥想了想,又问,“这两天你打算玩点什么?”
“其实我想睡觉……”
“啧……”海之遥翻了个白眼,“去游乐场不?”
海之远回味了一下芬布尔之冬驻地的那些“训练设施”,不由得一阵反胃。
“不想……”
“那……跟我去俱乐部参加比赛?”
海之远点点头:“那个倒还行。”
“……当亲友团这么有趣吗?”海之遥噎了一下,“不过比赛是明天下午,今天怎么办?我都想了两个点子了,到你啦。”
既然是兄妹俩一起进行的活动,自然不能全都让妹妹一个人出主意。海之远低头思索片刻,问:“要不,跟我回去?”
“回去?跟你?”海之遥眼睛一亮,“芬布尔之冬?!”
“对。”
“啊啊啊啊啊要去要去要去要去要去!请给我三十秒做准备!”
海之遥挣扎起身,飞也似地跑回房间。
海之远无奈摇头:“不用急,我得先跟庞培院长提交一个参观申请。”
※※※
参观申请顺利通过。
狄里克在批准的同时还加上了一句:“正好,你可以顺便来看看芙拉。”
“芙拉?她解除隔离了?”
透明少女被接到实层、进入芙拉的躯体之后,就一直处于隔离状态,海之远也没得到与她见面的机会。
“嗯,我们觉得你来跟她接触一下比较好,顺便可以带你妹妹来参观,我安排缇克莉丝接待。”
“缇克莉丝?呃……”
“怎么了?”
“不,没什么,挺好的。那就这样,我们马上出发。”
海之远本想说以缇克莉丝的性情,搞不好会被自己的妹妹带进沟里,不过又觉得海之遥对芬布尔之冬还是存有敬畏之心的,行事也还算有分寸,想必不会乱来。
关键是,妹妹大人此时已经完成了准备工作回到客厅,就坐在他身边,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海之远收起手机,对她说:“搞定了,我们出发。”
“耶!”
兄妹俩起身出门,来到楼顶的车库。看到海之遥的浮空摩托,海之远不知为何忽然心血来潮。
“今天我来开一次?”
“……你开过吗?”
“开过浮空橇,单人的那种。”
“限速小绵羊?”
“……对。”
“完全是两种东西哦。”
“给我试试呗,有你这种顶级赛手在旁边指点应该没问题。”
海之遥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哥哥,脸上现出一抹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这马屁拍得……让我很难拒绝啊……”
“那就坦然接受。”
“只能如此了。”海之遥从善如流。
于是海之远带上头盔坐到了驾驶位,海之遥在他身后,为他讲解操作方法。
“第一次的话,你就像开小绵羊那样开就好了,安全第一。”
海之远点点头:“明白了。”
嗡——
※※※
海之遥从浮空摩托上下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是绿的。
“你平常都是这样开小绵羊的吗?”她扶着楼梯栏杆缓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问道。
海之远想了一下,答道:“不,浮空橇没这么快。”
“我还以为现在连小绵羊都已经进化得如此狂野了……”海之遥喘了口气,问,“为什么你一开上摩托就发疯啊!”
“你不是赛手吗,这不算什么吧?”
“我只是竞速而已啊!不是极限飞行啊!从来不敢在离墙不到三厘米的地方飞这么快啊!这么玩分分钟会被放进车祸现场视频啊!”
海之远耸耸肩:“对华尔裘蕾来说,这是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