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趣 > 长河惊涛 >长河惊涛

五十六 故人夜约(下)

徐步,坐在她的琴前——这张周身都现着如梅花般断纹的古琴,亦是当年他千挑万选,托人苦寻而来,名义上赠给冷英华的。月暗星稀,琴音也空灵静谧——比此琴之音更为古雅清丽的七弦琴,怕是人间难觅了。声如细雨霖铃,又如幽谷涌泉。清亮处的灵动与深沉处的厚重互不相掩。唯有在琴音里,他的心才逐渐平和宁静。

“等?你的下属么?满大街乱窜着搜捕木叶的游侠?钉在码头纹丝不动如木桩的汪叔?那看着驿馆大门嗅着味道的谢君和?还是钱铁犁、刘思仁两位守着大宅的老人?”她把楚涛所作的布置说得清清楚楚,着实让弦音难以察觉地一紧,但是立即又恢复了平和,渐收渐止。

他稍稍沉静,略作轻松地调侃:“事已至此,唯缺一杀手埋伏暗处,取我性命。”

“我从没这样想。楚掌门,我只是尽我所能争取齐家的利益。”她已胸有成竹地摆出了得胜者的姿态。只是当目光触及楚涛脸色苍白地背着手迎着西北的大风而立,久思不言,心中该有的喜悦半点都不存。

“凤仪,知道今晚我为什么会来?我不敢相信……甚至我希望是自己的猜疑心过重。”

“冷凤仪的恶毒超出了你的想象?”揣测着他想说的话,无非如此吧。

“驿馆恐吓齐大少的事——我想听事实。”

“谁都知道你恨他。只有你,恨不能把他挫骨扬灰。也只有你能对驿馆了若指掌。更只有你,有谋划这不见血的恐吓的本事。这就是事实。”冷凤仪对答如流。

但是楚涛的脸色又冷峻了一层:“程大侠把木函送来后,我让人勾画了木函上的图样,去店里问询。店主说,来买木函的是一位陌生的面目清秀得惊人的公子。驿馆的侍卫说,那一晚,实无寻常,除了你曾经半夜出去过一回——虽然我手里没什么实证,但店主一定指认得出元凶。我的手下可没什么清秀得惊人的人物。如果是木叶,但凡作案,必然留香。何况他若照之前所为,杀齐大少,恐怕局面会更难看。剩下只有一个人了,虽然我不愿相信是她……”双目似闭非闭,细长如新月,停留在冷凤仪的身上。

话已至此,她只有冷笑了:“那么,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找一个借口,让齐恒名正言顺地离开。先是苦肉计,而后移花接木,伪托齐爷名义致信与我,向我施压,再来一场调虎离山,让我把注意力放在黑石崖,让汪叔把注意力放在码头,齐恒就有了机会。我不知道你的金蝉脱壳打算怎么演,可我想,最终目的大抵如此吧!

“今晨我才发现,黑石崖的北岸客商突然多了很多,我在拜访几位商号掌柜时,得知今夜去北岸的商船异常多。齐大少今晚在凝香阁的包厢有约,约的是个客商,蒋爷的旧友。君和在凝香阁守着他的动向。我担心木叶今晚也另有他图,便让人留守了楚府。但百密一疏……我确实没有料想到,你会安排齐恒走陆路,舍近求远。猜想,程大侠已在多日前就备好了船吧,在我不曾发现的地方。”

“木叶,你终于查到了他的名号。”冷凤仪对着夜空长叹,“可似乎晚了些。雪海遇袭的那天晚上,木叶来找过我。我没有答应与他合作,可我知道,他行动的时候,也正是齐大少离开的最好时机。”

楚涛迎风而笑,但是双手早已紧紧握成拳:他就知道,冷凤仪绝不会甘心站在他这边的。该是庆幸她还留着些情面没有与木叶合作么?还没有与木叶交手,却差点被一个女人耍——这就是冷凤仪扇他的巴掌?比当年的那一声“出去”更让人气闷。

“他走了,你呢?你留在南岸让我收拾吗?”是质问,却偏用忧伤的低语道出。仿佛有一道霹雳刺破头顶的天空似的,冷凤仪呆了呆,决然没有想到楚涛会为了她把自己留下的决定而忧伤——难道他更在乎的不应该是齐恒的离开?

足以刺穿人心的双目死死盯着冷凤仪,刀一样的锐利,声音却骤然低沉到几乎听不见:“还是你已经料准了——我根本就对你下不了手……”

乱了,是自己的心。

楚涛亲口道出了她的预想,却比她预想千遍都更有杀伤力。真的错了么?

“我真替你不值,凤仪,竟为他以身犯险……”

冷凤仪忽的听出了几分醋意,转而又笑自己痴傻:他是楚涛,是出了名的忘情公子,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唯有这南岸盟首的地位而已,怎么会……

一只信鸽飞越长空,盘桓在黑石崖上空许久,最终落在楚涛的脚边。他解下信管,却不忙拆开,而是在她面前晃了晃:“猜猜,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今晚的输赢就在这里。”

惊惧的换做了冷凤仪:“不可能,你的人多半在码头,没有你的令,根本调拨不出人手。何况有蒋爷掩护齐大少离开凝香阁。就算他骗不过谢君和,凭他一人之力,决拦阻不了程大侠等人……”

“凤仪,你错了。我既然敢来,就不会任你放我在火上烤。”他惨然笑着摇头,丝毫不像一个得胜者的表情,“我刚才说了,未到终局,便不知成败。”

“是谢君和么?”凤仪猜到了几分,在这时,变数最大的,只有他了。

“还有一样东西能随时调集人手,哪怕我不在。凤仪,也许你并不想看到这结局——唯一赢了的,是木叶。”他拆开了漆管,展信一笑,递给她,“你逼得君和不得已动用了紫玉令。而紫玉令的下落,正是木叶苦思而不得之物——他在暗处等着我,正等着看我和齐家如何争得一发不可收拾,才是他出手的良机。”

她咬着嘴唇,不发一言。信中正如他所言,谢君和还是拦截下了齐大少西去的车马。这个看似糊涂的酒鬼,在最关键的时刻总是有精准到令人惊诧的判断力。所以楚涛总是把他留在最后,信任他的独断能给对手致命一击。冷不丁抱了抱双臂,早春的夜真正的冷——呼啸着的寒意从四面裹挟而来,直钻入她的心底,激起一阵疼痛。

又是一场空谋,无趣的争斗,无趣的失败,只觉得脑壳胀痛欲裂。眼前的景黑沉沉地虚晃。若不做这空谋,她至少还能让眼前的人谅解自己。可如今,她还剩了什么?偌大天地之间,唯一躯壳而已。譬如风中残叶,无枝无根可依,无心无情可怜。

踉跄了一步,正倚着他的肩膀,却奋力地甩开。

同情么?不必了。既是她自己所选的路,又何苦以可怜博取同情?

但楚涛的胳膊已不容她反抗地揽住了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思维在这一刻缠结成了乱麻。想嘲笑他傻——是够傻的,明知她冷凤仪只能带来灾难,也不愿她独自忍受寒冷。比那抱蛇取暖的农夫高明多少呢?

朦胧里听他道:“回驿馆吧,我送你一程。”厚实宽大的氅子把她裹进温暖中,似要融尽她满身的寒冰——若真就这么化成了一滩水,散在空气里,倒也不枉此生。从疲倦中缓过劲来时,她已在他的马背上颠簸。没有反抗,也没有应答。她木然地接受着他的关切。莫名记起当年的赛马会,亦是如此结局。抬眼,正见他亮莹莹的双目注视着她,脸上一阵灼烧,又立刻缩回头去。

忽然有一个愿想,这条山路若是永远都到不了头该有多好!

马蹄作响,在长久的沉默过后,她终于嗫嚅着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一如既往地笑着,只是微扬的嘴角勾出了悲凉的线条:“罢了,我认栽。”(未完待续)

相关推荐:灵气复苏:扛着墓碑去斩妖落榜的我,只好选择斩妖除魔了茗门世家三国之权倾河北盛宠世子妃毒妻不下堂极品骷髅毒后好撩人修仙:我能无限模拟人生重生七零锦鲤小甜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