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没有持续太久,脚步声远离,跛脚男迅速关掉房间的灯,把自己藏在被子里。
乔落跳到窗口上,回望一眼蜷缩成一团的跛脚男,爬到七零三去。
七零三的租户只拉上了窗帘,她轻而易举进去后,在屋内走了一圈,房间里空空如也,不像住着人。
乔落爬到六零六,魁梧的男人正操着啤酒抽着烟,模样好不舒服。
女人擦拭着地板,收拾整个屋子,乔落看了两眼就爬上了顶楼,这里是小区最高的地方,可以看到所有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背后刮起一阵阴冷的风,她忍住心中的不安,没有回头。
她的直觉告诉她身后有人,但也不一定是有人。
“大晚上的,猫猫也会来楼上思考人生吗?”
身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乔落等着他走到自己面前来,看清楚来人后,一双猫瞳在黑暗中如两道灼热的火焰,要把他戳出两个洞。
男人就是七零一的网瘾男,他穿着宽松的睡衣,算不上瘦,只是衣服太大,给人视觉上差距。
他的长相还算不错,只是长久不收拾,看起来邋里邋遢。
也正是这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颓气,尤其是那双忧郁的眼睛,好似溺亡的月,沉在海底。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包廉价的烟,“咔哒”一声点燃。
他吸了一口,过肺之后缓缓吐出。
寂静无声的夜,楼下的树影婆娑,路灯明明暗暗,像是晕染了其他颜色的墨水,让夜不再纯粹的黑。
猩红的火星子似乎把空气戳了一个洞,摇摇晃晃颠簸着思绪。
白色的烟雾朦胧了眼神的聚焦,晦暗不明的情绪想要冲破束缚。
夜风几许,带着凉意,叫人清醒又不清醒。
“高处不胜寒,这天台真是冷。”男人把烟叼在嘴里,搓了搓手,企图摩擦发热。
乔落当做听不懂人话,默默地离男人远了几步,保持着安全距离。
“我叫乔易,听不懂就算了,我只是想找个活的物体说说话。”
乔易席地而坐,今夜的月亮依旧很圆,星星如同是幕布上随意撒下的白色颜料,画作人用银灿灿的画笔勾勒了几下,让整幅画看起来更具独特。
因为随意行很强,此间也仅有这一幅。
乔落离他较远,不过他说的话她都认真听了,不管对她有没有用。
乔易揉了一把后脖颈,叹息道:“别人都觉得我是网瘾少年,其实我不是,我只是喜欢电竞,不擅长表达。
我跟你讲,我读书那会儿很厉害,数学常常满分,物理化学也很少扣分,可是我严重偏科,除了这几门,其他科目都很差。
我父母挣了些钱,找各路老师给我补课,一点用都没有,还激发了我的叛逆思想,我当时十四岁,我竟然想出了离家出走。
我出走不久我就后悔了,我在外面又冷又饿,想我爸妈怎么还不来找我,再不来找我,我就要饿死了。
最后是警察叔叔找到了我,他们还告诉我,我爸妈出车祸死了,说是在找我的路上出事的,一辆载着重物的货车把他们的车压在下面。”
“我在学校那段时间,听到过各种话语,我的脑子真的不差,努力的话考不上重本,一本也是没有问题。但是我思想极度不成熟,流言蜚语使我辍学。
在我迷茫灰暗的日子里,我自残过,想过自杀,偶然看到一场电竞直播,我沉迷上游戏,它让我在狭小一角里苟延残喘。
我励志要成为职业选手,可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我自残地时候伤到了手,时不时就抽筋,尤其保持一个动作一久就会十分难受。
倒也不是疼,就是手经常性酸软无力,连带着肩胛骨那一片也难受,跟你细说你也听不懂。”
“真可惜,与职业擦肩而过了。”
乔易叹口气,望着月亮的眼神忧伤而惆怅,地上丢了好几个烟头。
他的手里夹着一根燃一半的烟,指节病态的骨感,肤色极其苍白。
烟雾缭绕在指尖,很具有视觉冲击。
他的手和脸完全是两个肤色,差距很大。
这脸是正常肤色,这手,死三天都没有这么白。
乔易揉了揉右手的肩膀,手连带着右边的肩膀又酸又软,揉一下缓解一会儿。
讲故事真废烟,一段话不过几分钟,他却把几天的量都抽完了。
没钱买烟,接下来凉拌吧。
乔落惋惜,空有一腔热血无处洒。
乔易把手上这根烟抽完,对着几步远的乔落恍然一笑,说道:“有些东西真的需要说出来,谢谢猫猫的倾听,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晚安。”
乔落意犹未尽地听完,乔易已经走远。
他出现的太巧合,而且基本不出门的人,一出门就遇到她,还跟她讲了一大堆他的故事。
意寓何在?
她打算回七零二休息,看到便利店上班回来的“陆裴易”,不知道什么心理,她把路线改为七零四。
他回到家就进卫生间洗了个澡,点开短视频软件,边煮面边刷视频。
他与陆裴易长的还是不一样,五官没有陆裴易好,瞳孔也不是蓝色。
这样的少年应该用干净来形容,其他的词放在他身上好像都不达意。
他无法用惊艳、温柔、高冷、沉默这些词来形容,因为他的形象实在不沾边。
乔落回到七零二,躺在自己的窝里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她再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人竟然在她离开不久后死了。
陆裴易的尸体是被房东发现的,刚好来催他什么时候搬出去。
开发商那边说了,尽早把这里面的租户遣散完,他们好随时展开工作。
乔落没有想过他就这么死了,心头不知道是何种感想。
如果昨天晚上她再留一会儿,他是不是就没事了?
她恨的是陆裴易,而不是这个世界的陆裴易。
听别人见过尸体的人讨论,说他死的很惨,铁丝勒进脖子的肉里,十根手指头的指甲全部被挑,脚趾一根一根被剪断。
都说十指连心,这该有多疼?
如果凶手是想折磨陆裴易,那是怎么做到让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
“落落,别伤心。”跛脚男安慰道,这小孩给人的第一印象不错,就是沉默寡言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