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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债

这件奇事是闲斋氏先生的好友陈扶青先生向他说的,闲斋氏先生就觉得有意思,就把它记下来了。

说乾隆某年,陈扶青先生与人结伴到江南去参加乡试。同宿舍有个俞生,是江阴人,刚考完第一场,就整顿行李,准备回去了。

众人都觉得很奇怪,都问他:“刚考完第一场,老兄怎么就回去了,接下来的,不考了吗?”

俞生支支吾吾地回答:“有事回去了。”看上去,他的面色很是凄楚,众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都继续追问他:“好不容易来参加一次考试,什么事,考完了再走呀,这样半途而废,岂不是白费了平日的工夫?”

俞生道:“我不能考了,考了也是白考。”

众人又问:“这话怎么讲?”

俞生不得已,才把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说出来,也是一件丑事。家父在外为官半辈子,等卸职回去之后,于是就得到了恐惧症,整天惶恐不安,几年都不见好。临终的时候,把我们兄弟四人,叫道他的床前,流着泪嘱咐我们:‘我生平也没有做什么违背良心的事,唯有在担任某县县令的时候,曾经接受过人家两千两银子的贿赂,冤杀了两个囚徒,犯下了极大的罪恶,阴司要报应在我的子嗣身上,让我没有儿子,又因为祖上拯救过溺水的人,积有功德,仅仅留下你们当中的一个,单传延续,并且五代人都不会发达,还要忍受冻馁。我没有像泰山一样高大的品德,却有如海一般深的罪孽,地狱的苦难,也是无法逃脱的。我的子孙不知道命运,还妄想着要去考取功名,博取富贵,这就是在增加我的罪孽,绝不是尽孝之道。你们兄弟四人,各自多做善事,好自为之吧!’说完,就去世了。后来我的兄弟都相继死去,只剩下我还留在人世,我考了两次乡试,都无缘无故地被墨水玷污了考卷。昨天在考场中,觉得文思泉涌,两下就把稿子写好了,满以为不会有什么意外了,可是忽然有一个人,掀开帘子进去,站在灯前。我感到很惊讶,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父亲,他一脸愁苦,恼怒地责骂我:‘为何忘了我的遗嘱,屡次做这些非分之想,害得我来往奔走,来警示你,万分辛苦?你要是再继续如此,灾祸就要降临到你的头上了。’随着一手捶在桌子上,等也灭了,砚台也被振翻了,然后就不见了家父的踪影。我惊恐地呼叫,并感到很伤心,等守卫的兵士过来询问,见我的试卷又被墨水玷污了,各自哀叹着就走开了。我现在已有二十五岁了,三次考试落第,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所痛心的是家父背负着罪孽,在阴间受苦。现在,我已没有了功名之念,只有回去虔心奉佛,多做善事,学目连救母的事,超度亡灵,以赎去父亲的罪过。我这一片心思,向诸君都能明白。”

众人听了,都咋舌惊叹,都想着这一生应当多做善事,不可违背良心,不可违背天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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