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痛苦不已,数日内连受打击,任铁打的汉子也挺不住,更何况一个弱女子?尹浩伸出手去,要将盈盈手握住好生安慰,岂料这弱女子忽然变成雌豹一般,猛的转过头来,眼中闪耀着疯狂的光芒:“是你!是你逼死了爹爹!”
尹浩低下头,欲待自辩,任是平时辩才无碍,巧舌如簧,这时却只能道:“不是我,是那赵智所害……”说着将王小胡那封信递给盈盈。
盈盈一把接过,匆匆一览,圆圆的脸上两眼瞪着更大了:“你还说不是!我就知道,你总怨是爹害死了你娘,现在你满意了吧?尹浩!你好狠,我打小和爹爹相依为命,爹爹爱我疼我,如今你全不顾半分情义,活活将他逼死了!”说着猛然退到墙边,一把将墙上长剑取下,剑光霍霍,就向尹浩分心刺到。
尹浩眼中浮现出盈盈病危时,王小胡十分焦急的模样,果然是父女情深,似乎比起自己和娘来,犹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虽然无心逼问,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心中实是懊悔。此时长剑刺到,他心底竟分不清是何感觉,不知该是躲是让,只觉若是任盈盈一剑穿过,带走充满负痛的生命,结束这苦难深重的人生,于天堂和爹娘相会,就象秋叶飘零一般,那也是轻灵飘舞,无甚痛苦的。这一剑刺得好快,尹浩心中电闪,念头却是更快,想到豁然时,只慢慢闭上眼睛,引颈待戮。
岂料胸前久久没有刺痛感觉,半晌又是当的一声脆响,盈盈放声大哭,尹浩睁开眼时,见盈盈长剑落地,掩面失声,这一剑毕竟没有刺下去。尹浩心中又愧又痛,只道:“盈盈……”,盈盈哭道:“我爹爹害死了你娘,你又逼死了我爹爹,我该杀了你,可是又下不了手,我对不起疼我的爹爹……”尹浩要上前来劝,盈盈却摇着头,慢慢后退,忽然惨声一叫:“尹大哥,你好狠!”蓦地拔起身体,穿窗而出。
尹浩大惊,忙跨前喊道:“盈盈!”窗外一片黑暗,只闻得隐隐哭声不绝,渐渐远去了。
“尹兄弟……”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尹浩回头一看,崔猛满面关切站在身后,见他长叹无语,崔猛又道:“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世上不如意事常**之,盈盈姑娘此时心中定然苦恼,等她过得几日,歇了气,便好了。”
尹浩点点头,这话十分中肯,直说到自己心窝里去了,不由对这貌似粗鲁的大汉刮目相看,见他身后张九莺摇摇晃晃走了来,两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自己却迭遭变故,不由顾影自怜起来。张九莺走近来,嘻嘻一笑道:“怎么了怎么了,大半夜的又哭又闹,莫不是死了人了?”见崔尹二人皱起眉头,她却吐吐舌头,往屋里一张望,惊叫道:“真是死了人了?是你杀的,不是你……哈,是你杀的,我知道了,我要告诉李将军去,崔大哥杀人了。”说着打了个酒嗝,扬起胳膊歪歪倒倒乱窜。
崔猛怒道:“这成什么样子!尹兄弟这般心伤,你却来搅场。”张九莺却不吃这套,大着舌头道:“崔石头,你敢说我?”说着一指鼻子。崔猛大怒,将她劈手挟住,轻轻赏了一个暴栗,然后将昏死过去的张九莺扛在肩上,大踏步回房去了。
第二日,李绩带着大小将官亲来祭奠,城中纸马一空,满座衣冠如雪,尹浩蓑衣披麻执孝子之礼,每有人哭灵,便愧悔交集,泪下如雨。李绩着意安慰,又亲自念了祭文,道:“想汝王公,昔从汉王,不遇明主,实何哀伤,国破主亡,流落他乡,力举义旗,归我大唐,何其命运多舛,命丧奸党!呜呼哀哉,伏维尚飨。”念毕,洒泪而去。
待将王小胡安葬后,尹浩十分怅然,引颈遥望远方。崔猛知他心事,拍着他肩膀道:“尹兄弟,盈盈那里我已派人跟着,报说是到了南柱山,一路仍是怨气不解,依我之见,再等得两日,我再请九莺去将她请回来和你相见便好。”
尹浩被他说破心事,脸上红了一红,回身道:“崔大哥如此关爱,尹浩感激不尽。只是盈盈现在孓然一身,无依无靠,她个性又十分倔强,若是流落在外太久,尹浩心中很是不安。”
崔猛笑道:“既然如此,来人,请张姑娘到厅中说话。”
张九莺施施然走进来,撇嘴道:“这个苦差事,却又轮到我来做。可是我的命苦不成?”却是一身远行打扮,已经准备停当了。
尹浩略感歉意,见她有些不乐,便大力拍上马屁:“久闻张姑娘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檀香剑’,剑法通神,义胆侠心,解人于危难之中,济人于困苦之时,巾帼不让须眉。想必这种小事,姑娘只是觉得太小,倒显不出女中丈夫本色吧?”果然这一串高帽送上,张九莺笑颜逐开,瞟了一眼尹浩,咯咯笑道:“好一张利嘴,姑娘冲你这话,就走一趟吧!”说着向崔猛一笑,洒然而去。
崔猛也笑道:“莺妹也是高傲性子,平日让不得人的,我可是吃够了她的苦头,可是她也最是聪明伶俐,当日龙潭马道便是她最先发现,我们才攻破山寨,你我也才会站在一起。”说着大笑。见尹浩也微微而笑,崔猛又道:“趁着此时军中无事,不若你陪我同回天阳山看看,权作散心。我看你博学多才,正合我师父口味,也可和他谈论谈论。”
尹浩不置可否,一颗心只系在盈盈身上,见崔猛一片热情,只得点头应允。过得两日,两人打点行装,向李绩说了,一齐向天阳山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