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一夜,月色依旧,只有自然之色会如初见般美好,不像人事般只不如初见。
“令千金明日便会回府,她心系帝都无法再跟我走,本王也没有办法强行带她走。”
慕容夜先一步到达将军府,将消息说与沈修,而沈寒与琴瑟正在客栈品茗谈天。
“这些日子多亏了王爷对小女的照顾,老臣谢过七王爷,只是,她一日身在这帝都,我便一日不得安宁啊。”沈寒苍老的声音不再浓厚,每一字都带着叹息与无奈,“那账簿想必王爷也一并带回了?”
“账簿本王自有主张,不劳大将军费心。”冰冷的声音丝毫没有改变。
沈修重重的舒了一口气,不再问下去,毕竟慕容夜的事轮不到他来插手,可这天下的事,他身为大将军哪有不关心之理?
“老臣还有最后一句话,这账簿牵涉的人数众多,倘若皇上一一惩办,只怕是不出几日无人早朝了吧。”
慕容夜拳头紧握,心中的愤懑冲上了胸腔,“杀光又有何可惜!?”话毕,他一跃而起,转眼间便消失在苍茫月色之下。
烽火乱世,昏君当道,只为一心享乐,独想拔除异己,丢弃苍生百姓,废掉忠臣良将,一干朝臣结党营私他却不闻不问,太子丞相谋反叛乱他当跳梁小丑,谁能再容忍?
慕容夜视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为己任,可却一心辅佐,并不想称霸业,而仇人沈修也是忠肝义胆,为国效命,所以也是他这些年未报仇的原因,不然谁能将杀母之仇悬于心头,与仇人做交易。
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不得不去谋、去策。
而帝都西面偏僻的小客栈内,此刻正上演着刀剑不长眼的一面,漫天木屑飞舞,一地残缺不全,一粉一白正站立在包围圈内。
寒冷的剑光一道道闪过,血液从血管里喷涌而出,连简白窗纸上都是鲜红一片,红弦一甩一落,一拉一送,一名黑衣人的头颅陡然掉落。
“沈寒,离我近点。”琴瑟拉紧红弦,将沈寒护在身后。
她总是有人护着,躲过一次次劫难,可这次来人更为凶猛,趁着慕容夜不在,数十人突从暗处冒出,一招一式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一地的残肢,看的她心惊肉跳,脸上溅到的血珠竟来不及抹去!
为何她总是被人视为眼中钉,为何总是要有人取她性命,沈寒握紧了拳头,眼里的怒火快要奔出。
不是说好了吗,她不要再懦弱下去!
拿起身边死人手中的剑,一身雪白衣衫的她此刻便是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使者!
“啊。”沈寒大叫一声,不顾琴瑟的急呼,冲上前去。
要她死是吗?那倒要看看是谁先死了!
前世的她拿刀是为普度众生,救人于危难,今世就让她保护自己吧!就算死后等待她的是地狱无穷无尽的烈火焚烧,她也要为自己的生命一战。
琴瑟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寒,她虽知沈寒不是一般柔弱女子,可今日竟如此强悍,丝毫不输于哪一个男子!?
长剑划过,卷翘睫毛微颤,血染白裳,无骨身影傲立。周旋在数个黑衣人中间,沈寒剑剑不落空,虽不是绝妙武功,可她却是招招指向敌人致命之处。
“小心。”琴瑟一边迎敌,一边观察着沈寒的情况,只见背后一鼠辈偷袭沈寒,红弦扯过另一人的剑为沈寒挡住了一剑。
沈寒毫不分心,专注眼前那些要她命的人,她绝不能害怕,绝不能认输,要知道,她回来就是要面对这一切的。
不,不是面对,而是解决!解决所有她曾经逃避的人。
“啊!”一声惨叫划破长空,五百米之外的男人正飞身赶来。
只不过那叫声不是沈寒发出的,而是被沈寒砍掉手臂的人的痛呼。
不能怜悯,医生的悲天悯人绝对不是用在此的!沈寒不能犹豫,手中的长剑更不能犹豫。
可终究武功太弱,就算熟悉人体薄弱之处也撑不了许久,毕竟对方人多势众。
沈寒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手中的剑也越来越沉。
“杀了五个,伤了六个,就算死了也赚了。”沈寒的虚弱的声音中透露着丝丝的兴奋。
眼看侧面的一刀,实在是躲不过去了,索性不躲了吧!沈寒再次一剑刺向对面的黑衣人,彻底不管自己的右臂是否会被砍断,要的就是这样的狠绝。这才配得上修罗二字。
“那你也太看得起这些小小鼠辈们了。”冰冷声音一出,墨色身影已斩断了敌人的进攻。
“慕容夜!”沈寒惊呼,蓦地升起的笑容在血色下更加灿烂。
搂着沈寒纤弱的肩头,墨眉扬起,这个女人竟如此胆大,方才那景象他不敢再想下去,若是她真的没了手臂.....不,不,她不会!
因为他会杀光要砍她手臂之人!莫鸾剑嘶吼,仿佛渴望血的滋润,足尖旋起一阵风,莫鸾随之舞起,只一招,剩下几人皆退后。
弹指一挥间,所有的黑衣人倒地,站立的只剩三人。
浓浓的保护欲在雪白裙衫女子的受伤中慢慢滋生。
眼见一地残骸,只因她沈寒而起,离开慕容夜的搀扶,她挺直脊梁独坐在椅子上,兀自倒了一杯碧螺春,仰头而尽。
“喝茶也能喝出杀手来,我到底是何许贵人?!”任由茶渍留在嘴角,满眼的血红这才退了下来。
琴瑟红弦更是红了几分,绕在皓月般的腕上,对比出别样的妖艳。
“沈寒,你没事吧。”略胆怯的语气掺杂了几分担忧,琴瑟搭上我满是血污的手。
“没事,我才不要有事,要是有事了倒顺了他们的心意。”手指握紧手中杯盏,骨节处发白绷紧,“为什么总是不放过我,我到底得罪了谁?”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就是规律,即便你没有得罪谁,别人杀了你又有何奇?”
沈寒刚想反驳,柜台后的掌柜和小二伸出头来,脸上恐惧之色跃然。
不再说话,因为世界观不同根本说不通,沈寒径直走向楼梯,洗澡、换衣服、睡觉,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以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不会再心软半分。
“师兄。”琴瑟嗔怪道。
“她不懂得如何生存,我早教她,以后少吃亏。”慕容夜顺势坐下,瞥了眼一地的死尸,淡淡道,“看来醉雪阁也要趟这趟浑水了。”
琴瑟着急问道:“师兄,你会帮沈寒吗?”
“暂时她还不能死,那不是帮,那是责任,也是任务。”慕容夜拿起沈寒用过的茶杯在手里把玩,食指敲在桌面上,规律的声音略有些诡异,“从明天开始,你保护她,寸步不离。”
“任务?她与楼里有何关系?”琴瑟清澈的大眼睛眨巴着,仿佛刚在杀人的不是她,“一定要寸步不离吗?”
琴瑟低头,要是寸步不离的话,那她还怎么去见无渊呢?当然这点小心思怎能逃过慕容夜的眼睛。
“他们都在四王府,这岂不是顺了你们的心意?”淡漠的语气竟夹杂了一些别样的意味,引得琴瑟忽的抬头。
慕容夜别过脸去,摆了摆手,继续道:“这次醉雪阁盯上沈寒,怕是不那么简单,我怀疑飘雪会亲自完成这单生意,到时凭你一人之力定不行,我会派人与你一同保护她。”
“其实只要师兄你出手就行了,何必那么麻烦!”琴瑟嘟囔着,心里自有别的打算,见慕容夜表情没什么变化,她试探性的问道,“师兄,沈寒的药是短暂的见效,还是...?”
慕容夜的侧脸对着琴瑟,所以她并不能看不出什么,只是在默默等待着他的回答
噤声片刻,咚的一声响得格外清亮。
二人相视一眼,焦急之色在眼中晕开,随后便是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梯,慕容夜更是粗鲁,一脚踹开了沈寒的房门。
只是这房内景象.....
琴瑟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倒放下了一颗心,慕容夜则是无力地揉了揉额头。
屋中,沈寒没系好的外衫裙带随着门骤开之风扬起,略微凌乱的一头青丝散在脑后,而那面牡丹争艳屏风则倒在了地上,仿佛在辩解着与它无关。
“真不知该怎么说你,换个衣服也能把屏风碰倒。”琴瑟揶揄调笑的声音让沈寒羞得垂下了头。
“嘿嘿,不小心嘛。”沈寒也不扭捏,走到门边,昂起头看向慕容夜带了些霸道的说道,“你踹坏了我的门,今日我睡你的房间,你睡这里。”
说完后,沈寒打了个哈欠,便向慕容夜的房间走去,只留下丝丝茉莉之香。
“师兄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琴瑟抱肩,颊边深现俏皮的梨涡,抬头看着男子刀削似的侧鬓。
慕容夜抽了下嘴角,没做回答,或者说不知如何回答,“琴瑟,我睡你的房间,你和她一起睡,明日带她一起走,月会和你联系。”
倒下的屏风上牡丹开得更艳丽了,琴瑟唇边笑意加深,看来她得做些事情帮助她的好师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