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太君坐在那儿气得浑身发颤,厉声问道,“是谁这般没有规矩?简直是反了天了。”
屋里的丫头立即跑出去看,结果还没等人回来禀告,那名娇叱的女子已经闯了进来。
随后进来的那几个丫头面露难色,“老太太,这姑娘说是二太太的侄女儿!”
孙老太君一时气得面色涨红,呼呼直喘粗气。一边的梅氏忙不迭地给她捶背抚胸顺气儿。
蒋诗语怒气滔天地闯了进来,看也不看坐在上首的老太君,径自就对着跪在地上的蒋诗静扑了过去。
蒋诗静正哀痛欲绝,哪里提防妹妹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当时就让蒋诗语揪着头发摁倒在地上,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好,好,你的侄女个个都是好的!”孙老太君咬牙对蒋氏笑着,“来了出移花接木不说,竟然还打到侯府上来了?当我们侯府的人都死绝了吗?”
蒋氏被训斥地面红耳赤,发作不得,只好呵斥着丫头婆子,“一个个都是死的吗?不知道拉着?”
丫头婆子面面相觑,这可是二太太的娘家侄女儿,轻了不行重了不得。
不过二太太发话了,她们也不敢不上。于是,好好的一个新房子内,就见众人挤成了一团,东摇西晃地好生热闹。
一向寡言罕语的梅氏,见屋内打成了一窝蜂,忙起身去扶老太君,“老太太,咱们出去避避吧?万一被二太太的侄女儿给碰着了,可就不得了了。”
孙老太君见这情形不妙,也忙扶着梅氏的手起身。若真的被那个疯丫头给碰着伤着了,自己找谁说理去?
她一向不喜这个不爱说话不能生养还一副小家子气的媳妇,所以,诺大的侯府,她宁可自己把着也不放给长房。
可今儿梅氏的这番话倒说到了她的心坎子上了,从来没正眼看过这个继娶的媳妇一眼的老太君,头一次正儿八经地看了梅氏一眼。
见她低眉敛目,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不觉大为养眼。
再见屋内鸡飞狗跳,蒋氏急得完全没了平日的镇静稳重,像是个泼妇骂街一样大声呵斥着丫头婆子,孙老太君忽然觉得一阵烦躁。
平时怎么就看中这个媳妇了呢?瞧她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哪里像个世家门第的尊贵太太?
到底是乡下出来的,一点儿规矩都不懂。瞧她娘家这弄的叫什么事儿?
她难得地展颜冲梅氏一笑,“你说的是,这些污七八糟的事儿交给老二家的处置吧?”
一边走一边又朝蒋氏吩咐,“把你两个侄女儿带出来。我要问问她们,谁借了胆子让她们在侯府为非作歹的?难道我们侯府的人死绝了吗?”
蒋氏一听就觉得不好,孙老太君平日里最忌讳说些“死啊活啊”的话,可今儿一大早她一连说了两遍“死绝了”,可见她已经是怒火中烧了。
若是再制止不住侄女儿的撕扯,她这个做姑母的可就别想从老太君手里夺中馈之权了。
一想到将来要失去侯府的中馈之权,自己的儿媳卢氏和孙子无依无靠,蒋氏就满心里慌乱,于是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一头就扎进了人群,揪住了蒋诗语,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蒋诗语正薅着蒋诗静的头发揍得起劲,任谁拉都拉不开。何况那些侯府下人也不敢真的伤了她,也就由着她了。
没想到就有人敢把她给揪了出去,还对着她的脸打了两个耳光。
蒋诗语顿时就恼了,猛回头就恶狠狠地朝打她的那人看去。
此时,她手中还扯着姐姐的长发,这么一拧身子,就听蒋诗静“啊啊”惨叫了几声。
“畜生,还敢瞪我吗?”蒋氏见侄女儿一副凶巴巴像是要吃人的样子瞪着自己,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喝骂道。
“哇!”谁料她话音刚落,蒋诗语就嚎啕大哭起来,捧着脸坐在了地上搓着脚撒起泼来。
“姑妈,连你也欺负我!”蒋诗语一边哭得伤心无比,一边诉着冤屈,“大姐姐凭什么抢了我的亲事?姑妈你拦着我做什么,让我打死这个贱货好了!”
听着这不堪入耳的话,蒋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地上的蒋诗语,气道,“真是……倒打一耙!这门亲事到底是谁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如今你们娘儿们抢了人家的亲事,还有脸在侯府哭闹,这要是传出去,连我们侯府也跟着没脸了。我们可还有三个女孩儿未嫁呢。”
蒋氏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宋家人,毫不留情面地训斥着自己这不懂事尽给她捅娄子的侄女儿。
蒋诗语眨巴眨巴那双盈满了泪水的眼睛,一下子噎住了。
是哈,这门亲事好似不是自己的啊?自己跑到侯府来闹,岂不是弄得人尽皆知是她们姐妹俩抢了蒋诗韵那贱蹄子的亲事?
她看看扑倒在地,头发都被自己薅下来两绺子的姐姐,还有站在一边儿似笑非笑的侯府下人,不觉脸火辣辣地烧起来。
蒋氏见自己镇吓住了这个不懂事儿的侄女,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而一直躺在炕上的宋徽,自打蒋诗语闯了进来,就被人给忽略了。
后来梅氏怕波及到老太君,扶着老太君到外头坐着,老太君光生气了,压根儿就忘记了自己的孙子。
梅氏又是继母,哪里会在乎宋徽?
蒋氏呢,又被自己侄女给气得要死要活,光顾着喝骂打耳光去了,自然也忘了炕上还有个瞪大了眼睛做惊呆状的大男人。
屋内乱轰轰地,更没有人去看炕上,就这么着,一直到丫头把蒋诗静姐妹身上收拾干净,蒋氏带着哭哭啼啼鼻青脸肿的两个侄女到外间去见老太君时,才感觉到屋内有些不大对劲。
而蒋诗静,一直低垂着头,在跨出门槛的一刹那,鬼使神差地往窗户那边瞄了一眼。
只这一眼,差点儿没有吓掉了她的魂儿。
就见她的“夫君”——侯府长房长孙宋徽,正蜷缩在炕沿上,浑身抽搐着,口吐白沫,鼻歪嘴斜,眼睛翻得跟死鱼一样。
那个样子,让她差点儿没有恶心地吐出来。
这就是她的“夫君”?是她们母女不惜一切手段不惜姐妹大打出手也要抢着的男人?
天,他得了什么怪病?
听见她短促的叫了一声,蒋氏没好气地回头数落,“啊什么啊?还嫌惹的乱子不够大吗?”
可当她顺着侄女的眼神看过去时,吓得脸都黄了。
老天,徽哥儿不是才发作没多久吗?怎么今儿又犯了?
这还了得?这满屋子的人都看着呢,若是传了出去,京中人都知道侯府长房长孙有怪病,那三个未嫁的姑娘岂不是没有人家敢要了?
宫里的兰妃娘娘本就无儿无女,这两年已经有些失势,谁知道会不会被皇上冷落呢?
这种病目前整个侯府也就徽哥儿一个人有,别的人还没看出来,可外人会怎么想?
谁还敢和侯府结亲?
一想到这个严重的后果,蒋氏吓得两腿都软了,颤声吩咐丫头,“快,快去叫老太太……”
见众人也自慌乱,又下了死令,“谁要是敢传出去,乱棍打死!”
又瞧着蒋诗静姐妹吓得呆愣在那儿,蒋氏气得就去推蒋诗静,“愣着干什么?把方才争男人的手段都拿出来,还不过去伺候着?”
蒋诗静被她推得一个趔趄,身子往前冲去,踉踉跄跄地往前奔了几步,好歹手扶着炕沿才站稳身子。
正暗自惊疑不定,一只手就被蒋氏给一把拉住了。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只雪白的柔荑就被塞进了宋徽的嘴里。
“先垫着,省得徽哥儿咬断了舌头!”蒋氏冷冷说着,完全不顾侄女儿嘴里发出的连连惨叫。
外间的孙老太君颤巍巍地扶着梅氏的手进来了,一见徽哥儿的这个样子,顿时老泪纵横,“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蒋诗语此时早就呆若木鸡,全然没有了方才那副泼辣蛮横的样子。
正呆愣着,就见对面的孙老太君龙头拐杖直直地朝她砸了过来,“贱蹄子,都是你们蒋家不要脸的女人把我的徽哥儿给吓着了。今儿徽哥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姐妹也别想活着离开侯府!”
梅氏听见这话眸光不由一闪,这老太太反应倒是挺快,明明自家孙子有怪病,正好被刺激地发作了。这老太太立即就借题发挥,说是这姐妹两个大吵大闹地把她宝贝孙子给吓着了。
就算是将来传扬出去,侯府完全可以推到蒋家这两个女儿身上,到时候,不乱是蒋氏还是钱氏,都说不出外话。
急切间,这把年纪的人,还有这份心智,着实不简单呐!
梅氏佩服地看了一眼婆婆,又把眸光瞥向蒋氏。哼,想独自霸占侯府的家业吗?也得看看她这个长房长媳答不答应?
蒋氏已是忙得鸡飞狗跳,哪里知道梅氏一瞬间转了这么多心思?
眼看着亲侄女被宋徽给咬得又哭又叫,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她还不忘了朝婆婆邀功,“老太太,静儿心疼徽哥儿,怕他咬断了舌根,把自己的手都塞进他嘴里去了……”
这份情,老太君要是能动心,将来,蒋诗静再不济,自己也不会失了老太太的心,自己侄女也不会因替嫁一事被老太君瞧不起。
这一石二鸟的策略她倒是用得炉火纯青,只是梅氏岂肯轻易放过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