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坟前跪了许久,再次被刘靖云抱起自己几乎已经虚弱的身体,薛素湮努力的让自己脸上绽放出笑容,环顾了一眼四周,此刻谷内正争芳斗艳,竞相开放的无数山花和药草,依偎在刘靖云怀中道:“云大哥,你看,这些花开得多漂亮啊!”
“湮儿,你要是喜欢,我现在就帮你去摘!”听着薛素湮几乎快虚弱无力的话语,刘靖云的眼中再次涌出了泪水,却仍是拼尽全力挤出一个笑脸。
“不,云大哥,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薛素湮却有些无力的摇头笑道:“帮我去屋里把那台古筝替我取出来,好不好?”
初春,微风和煦的山谷内,万花丛中,任凭无数落红在微风的摇曳下,一片片堆积在自己的肩头。在一片姹紫嫣红的映衬下,一袭白衣胜雪的少女,一边拨弄着琴弦,一边轻启朱唇,轻声吟唱起来。
“有时候,有时候,宁愿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花丛对面,一袭紫衣的男子静默而立,任由身侧的微风轻轻吹起紫色的衣袂,目光却只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抚琴歌唱的少女。他从来不知道,她会的,不只是举世无双的医术。还同样拥有着,同样独一无二的歌喉。
看着面前,笑看着自己,一脸专注神情的男子,薛素湮却在一边吟唱的时候,一边在心里默念道:“云大哥,但愿你不要恨我;但愿,你能从此忘了我,哪怕,哪怕我好希望你能记得此刻的湮儿,永远记得此刻在你面前抚琴而歌的少女。”
“有时候,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当右手中指在最后一根琴弦上滑落的同时,当一直含在眼角的那滴泪落下的那刻,如薛素湮所料的那般,眼前一袭紫色衣袂的男子也终于笑着缓缓倒在了花丛中。
“云大哥,对不起,原谅我不能再陪在你身边!”
轻轻的抚平男子脸上,即便带着笑容,却仍是微蹙的眉头,薛素湮暗自流泪,却再也发不出声响。她不能再停留了,否则,她就真的再也无法走掉了。
其实,古筝没有毒,琴声也没有任何的异样。有毒的,是他们彼此四周的那些花草。从小,她便在幽云草堂长大,早就识别了各种草药,自然也练就了百毒不侵之身。但是,对刘靖云却不同!这些花草表面来看,都没有任何的毒性。但若是百花混合在了一起,那便会使人中毒昏迷。
其实,早在看到谷内的这些花草的那刻,她心中便已有了这个决定。将手中的药丸送入刘靖云的口中,并将早准备好的信函塞入他的衣袖,最后看了一眼面前,仍昏迷不已的男子,拖着几乎再没有了力气的身子,薛素湮用尽全力爬上马背,拉紧缰绳,狠狠的抽着马鞭子,疾驰而去。
因为再过一个时辰,他就会醒来。若是她再不快些离去,只怕,那个时候倒下的,也许就未必是她自己了!
任凭马儿漫无目的的奔驰着,坐于马上的少女渐渐的昏倒在马背上。算算日子,过了今夜,她薛素湮就再也不会存活于这个世上了。
慕容瑾,好好善待心儿吧,但愿你也能从此忘了我!云大哥,对不起!
当刘靖云再次醒来时,眼前抚琴的少女早已不见了踪影。唯一剩下的,便只有怀中还残留着少女的体温和泪水的一封信函。
“云大哥,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都欺骗了你。就像最初,你来幽云草堂,你接近我,只为了替你疗伤,为了传国玉玺而来。在齐国皇宫的那段日子里,我也同样欺骗了你,却是为了另外一个人。云大哥,记得你曾对我说过,无论我恨你如否,你都不会介怀,都会一如既往的陪在我身边。如今,你能否让我对你说同样的话?”
对不起,云大哥,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不应该说,我从来都是故意“误解”你的,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也相信下毒的人不是你!
齐国京师,距离薛素湮离开已经整整五天五夜了,算算日子,也许如今,薛素湮早已不在人世了。空寂的大殿内,姚玥心一边搂着怀中的恪儿,一边在心中暗暗思忖道。
然而,即便是这样,那又如何?这些天来,慕容瑾一直对她避而不见,甚至连一向疼爱的恪儿都不曾来瞧过一次。他只是每日早起贪黑的去御书房看奏折,召集大臣商议政事。姚玥心心知他放不下薛素湮,却怎么也不甘心。这日,不顾刘公公的一再阻拦,还是冲入了御书房。
“朕说过,在朕批阅奏折期间,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出去!”慕容瑾看也不看一眼,面前端着一盘点心,缓步迈入殿内的姚玥心,听完刘公公的禀告后,头也不抬的,冷冷丢下这句。
“慕容哥哥,我知道你忘不了湮儿姐姐,可是你还有我和恪儿啊!为什么,为什么如今,连恪儿,你都不肯去看上一眼?”姚玥心不顾刘公公的再次劝阻,不顾一切的冲到慕容瑾面前哭喊道。本以为,薛素湮离去了,她便可以重新夺回他的心。却不想,他宁肯每日独自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到天明,也不肯去见她一面。
“够了,出去!”再次听得姚玥心提起那个让他心口一痛的名字,慕容瑾却再也不耐烦的怒而起身,大声呵斥道。再也不理会殿中,仍在哭闹不已的姚玥心,心烦意乱的他,丢下手中的朱笔和奏折,起身拂袖而去。
薛素湮离开后的第三日,他终于走出了寝殿,见了一直都守在殿外,等候多时的姚丞相。当初,他依然许诺给心儿母子的,如今他都给了。他早已下诏册封心儿为皇后,也早已封了恪儿为太子,并亲自为他请了太傅。能为他们母子做的,他都已经问心无愧了。
这些话,也早在那日,册封心儿的当日,他便已告诉过她。如今,他心里放不下的,始终都只有一人。
望着慕容瑾愤而离去的身影,手中的碗碟早已摔落在地。看着殿内,四溅的水花和杯碟的碎片,姚玥心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是的,如今的她,早已贵为一国之母,高高在上。可那又怎样,在他心里,始终只有她一人。哪怕,哪怕她曾经费尽心机的将她除去了,哪怕如今,也许她早死了,却仍是是银魂不散。为什么,薛素湮,你告诉我,我到底前世欠了你什么?
那日,当她得知了皇上早早退朝,对所有朝臣都避而不见之时,她便知发生了什么事。当即携了恪儿前去乾清宫求见面圣。但直到次日清晨,她才肯让她进去见一眼昏迷在床的慕容瑾。
是的,在那之前,她抱着恪儿在冰冷的大殿外,等了整整一夜。但当她进去时,她依然是那个柔弱温婉的姚玥心,对她没有半句怨言。只因为,那个时候,她悬着的整个心都在那个躺在床上的男子身上。更因为,她坚信最后留在这紫禁城内的,留在慕容瑾身边的人,只会是她。
当薛素湮开口要与她私下面谈时,她知道,该来的那一刻,终于来了!
“湮儿,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狠心,对慕容哥哥他痛下毒手?”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而立,不住耸肩的白衣少女,姚玥心丝毫没有犹豫的,一脸无辜的痛哭出声。
“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认定下毒之人是我,你又有何凭证?”本想在最后离别之际,嘱咐姚玥心几句,也当是最后的告别了。不想薛素湮转过身来,看到的,却是面前,绯衣女子一脸愤怒悲伤的神色。
“证据?满朝文武都看到了,是你递过的传国玉玺让慕容哥哥当场中毒的,还需要证据吗?”姚玥心一手上前指着薛素湮,泣不成声道。
“既然你们都一口咬定,是我下毒害了慕容瑾,是我联合鼎剑阁主想要谋权篡位,那为何,你不现在就一剑杀了我,也好替慕容瑾报仇?”
薛素湮看着对面,姚玥心几乎可以秒杀她的仇恨目光,苦笑着,索性一口认下了所有的罪名。
这几日以来,发生的种种的一切,都早让薛素湮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反正,救慕容瑾,她是死!不救,她也是死!如其从此二人阴阳两隔,不如就让她和慕容瑾一起同归于尽好了!
“不,湮儿姐姐,不重要了,无论慕容哥哥他心里爱的人是你也好,哪怕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要他活着,我求求你,我求你救救他!”没有想到,听到她的这番自嘲的调心之语,姚玥心却蓦地,扑通一声跪于她的面前,紧紧拉过她的裙角,苦苦哀求道。
“我救他,如今,我又如何能救得了他?”薛素湮一把扶起面前的姚玥心,含泪喃喃自语道。世人都知,七星海棠乃是无药可解。慕容瑾,我要如何才能救你?
“是,七星海棠的确无药可解。但我知道,只要湮儿姐姐你愿意,你就一定可以救回慕容哥哥的!”姚玥心再次扑通一声,跪于薛素湮的面前,含泪坚定道。薛素湮,虽然我恨你,但我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却未必会比我少。你一定会救他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