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代张华所着的《博物志》曾记载了一件不入史册的异事:
古人常说天河与大海相通。西汉时有人住在海边,每年八月都看到又浮槎从天而降,从不失期。于是就有个胆大的人爬到了仙槎上,又在上面搭了间房子,多备粮食,乘槎而去。
那人坐在仙槎之上,一开始能够看到星月日辰,再往后就只能看见广阔无垠的高天之上一片漆黑,模湖得什么也看不清,更分不清昼夜。
过了十几天,仙槎到了不知什么地方,那人低头看去,此地有一座大城市,内中屋舍甚严,遥望宫中有许多织妇,人来人往,颇为繁华。
有一个男子牵着牛经过,让牛低头喝天河里的水,看到仙槎上来人,牵牛人大惊发问:“你是何人?怎么来到这里的?”
那人便回答了自己是哪里来的,又是什么人,再具说来意,并询问此城是何处。
牵牛人回答说:“等你回到了蜀郡,访严君平询问便知究竟。”
然后那人没有进城,坐在仙槎上继续飘流,到了第二年八月又回到了蜀地,就寻访严君平询问此事。
严君平算了算时间,回答说:“去年的时候,的确有客星犯牵牛宿,计算年月,正是你到天河的日子啊!”
听完田令孜说的这个故事,少年天子李儇点点头:“这故事确实有趣,以后朕也要匠人彷照此故事,建一艘飞槎供我玩耍!”
两人已经走到目的地麟徳殿,田令孜躬身向天子行礼,然后推开麟徳殿的木门说道:“大家无需彷建飞槎,宫中确实藏有一艘仙槎!那仙槎就一直藏在这麟徳殿中!”
李儇还没走进去,就看到了一尊巨大的木器,它直径五十余尺,比起木筏,更像是乐队里打节奏的两面金钹合到了一起,中间是圆扁盘,圆盘两面则是凸起的半球,底下有木架支撑。
这仙槎表面看起来长着木纹,但却浑然一体,不会蛀虫,李儇在上面摸了摸,找不出一丝缝隙,彷佛是用整块木料直接扣下来的,敲了敲,发出的声音像是铜铁。
田令孜介绍道:“大家请看,此为‘严遵仙槎’,据传是得知有人乘槎入天河以后,严遵彷照那人所乘的天槎而制,不知何时流传到了大明宫中,老奴也是前些日子清点宫中藏品才发现的。”
他说:“文宗时的宰相李德裕曾在仙槎木壳外层,切下了一小块刻成道人形象,结果那块木像刻成以后,居然能够自行飞去复来,让人惊叹!”
李儇很喜欢这个仙槎,转头激动地问道:“阿父,它能不能飞?能不能飞?”
田令孜笑了笑,拍拍手掌,就有一群小黄门鱼贯而入,抬着一桶桶的粘稠血液,腥臭难当,李儇恶心得退了几步,捂住口鼻,不解地看向田令孜。
那些小黄门将血从顶上倒在仙槎上,却见这些血液被木壳完全吸收,连一滴也没有溅开来,待到这些小黄门倒了越有几十桶人血以后,这仙槎才晃了晃。
仙槎的木壳底下透出了五颜六色的彩光,然后彩光不断闪烁,轮转了一圈才全部点亮,仙槎突然“嗡”地一声悬浮起来,底下的支架也慢慢收回了底盘,稳稳悬停在半空中。
田令孜从怀中取出一个道人木像,解释道:“老奴不敢有瞒大家,这仙槎乃是仙人座驾,法宝有灵,我等肉体凡胎根本无法操使。”
“唯有以人血为祭,喂饱了法宝元灵,然后再用这块当年从仙槎上取下的木料制成的道人凋像指挥,才能勉强引动仙槎,但也难以超出一尺之地,只能在这麟徳殿中幽浮飘动。”
说完以后,田令孜又将那木像递给一个小黄门,小黄门咧嘴朝天子和枢密使田令孜一笑,然后取来小刀划破指尖,鲜血涌出,被木凋吸走。
小黄门举着木凋,指挥仙槎在空中慢慢移动,天子李儇怎么要求,他就如何指挥,然而随着指尖鲜血源源不断地被道人木凋吸走,小黄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才玩不久,小黄门就晕倒在地。
田令孜见怪不怪地让人将这小黄门拉走,然后对李儇解释道:“大家见恕,老奴这血祭之法,虽能稍稍请动法宝元灵,但毕竟对操作者的身体伤害太大,不能多用。”
李儇感到有些不爽,说道:“怎生如此不爽利?朕刚玩到兴起呢!”
田令孜惶恐道:“大家息怒,大家息怒,都是老奴没用,老奴这就安排小黄门轮流来为大家操纵仙槎,一定让大家玩得尽兴!”
李儇这才满意,这回他直接坐到仙槎之上,身边只有两个神策军侍卫小心扶着这不惧危险的少年天子,生怕天子摔下去,那自己全家的脑袋估计也得跟着落地。
于是这一天,大唐天子李儇坐在新得来的玩具仙槎上,在大明宫中飞来飞去,一路跟着的小黄门不知被木凋吸了多少血,当天晕了二十几个,还有两个小太监失血过多而死。
这样玩了好几天,正月廿七日,又到了朝会的日子。
李儇坐在宣政殿的龙椅上,满脑子都是等下了朝以后,还能找出哪些新花样能够玩那飞来飞去的仙槎,浑然不把害死的小太监放在心上。
可他没想到这一次朝会,和前几次的正月朝会不太一样,终于有耐不住性子的朝臣开始要天子表达态度,而不是光让那个被天子称为“阿父”的权阉代为决策。
翰林学士卢携上奏道:“陛下,去年大旱,从号至海,夏粮仅收获一半,秋粮几颗粒无收,冬菜又少,贫苦百姓铠蓬实、蓄槐叶为食,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而州县仍督赋税,动辄鞭打;或租税之外,更加徭役。朝廷如不抚恤,百姓实无生计!请陛下开恩下旨,免百姓所欠租税,停止各地征责,以待夏麦,并令各地出义仓储粮赈济百姓,以度荒年!”
卢携奏请完以后,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坐在龙椅上的少年天子,田令孜也眯起了眼睛,闭口不言,想看看天子的反应。
李儇打了个哈欠,随意挥挥手:“那就……准卿所奏吧!”
田令孜与群臣都行礼喊道:“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