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上次见到的气吞山河，威压天下。
反而透露着一股子灰败的死气。
眼前的黑影甚至并不稳固，不断有强大的气息外溢，使得黑影本体在逐渐衰弱。
“晋帝，你为何会这般模样？”
李长安开口询问道。
“这是朕的过去法身……”晋帝说道，声音沙哑而又低沉，蕴含着行将就木的枯朽。
“李长安，大晋未来……靠你了……”
晋帝身上的气息一阵不稳，仿佛随时都会崩碎，
“现在的朕已经死去，失去现在，未来也不复存在。”
“过去法身再过不久，将会步入现在，也会消亡。”
晋帝说的话，惊世骇俗，好似雷霆一般砸落下来。
李长安的心咯噔一下，一时间竟有些慌了，“这是怎么回事？”
晋帝和他道不同，但现在正是大晋最危险的时刻。
这种时候，晋帝怎么会突然暴毙？
难道是妖族的一品妖帝出手了吗？
要是如此，他又该怎么办？
大晋还能守得住吗？
晋帝坐在地上，开口说道，“三百年前，晋国皇室参悟出了一门秘法。”
“可以熔炼人族与妖族两族之气运。”
“至此，我大晋皇室，开始了漫长的谋划与准备，要在某一代皇帝在时，成就前无古人的圣人皇帝，一统天下！”
“成就神圣的最后一步，气运至关重要。”
“原本仅仅只有大晋一国之气运，是远远不够的，但我们能将妖族气运也纳为己用，气运将不再是问题。”
“大晋皇室积累了三百年，到朕这一世，气运已然足够。”
“所以朕才对外宣称要修道成仙，不理朝政，成为天下人口中的傀儡皇帝，修道皇帝。”
李长安坐在了晋帝对面，静静听着，没有随意插嘴。
晋帝的这具过去法身，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了。
“所以当年你师父顾卫道发动的北境战争，便是朕从中破坏，只为了用这一场战争，弥补本源上的不足。”
“七千多万人族和妖族的气血精魄，最终炼成了圣人本源。”
“朕强娶月神转世，是为了容纳圣人本源为己用，从半步一品，直接迈入半圣之境！”
“届时，天下再无人可掣肘于朕，就算是圣庙，见朕也需低头。”
“到那时，朕亲帅大军，征服六国，统一五族，借天下气运，成就最终的圣人皇帝！”
“朕要成就人皇，而非天子！”
“朕要划分天与人，从此天归神圣，人间归人。”
“绝不让圣人再收割半点人间气运。”
晋帝的声音颇为平静，好似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他抬起头，看向李长安，“李长安，你应该懂朕的。”
“你的符道修行法，朕看了，堪称鬼斧神工，前途无量。”
“如果说朕的路，是要强行区分天与人；那么你的路，则是要在根上，断了那些圣人的路。”
李长安轻叹一声，问道，“晋帝在奉川以北的战场战无不胜，为何突然陨落？”
晋帝的过去法身突然剧烈波动，他愤怒地说道，“是圣庙里的半圣，偷袭了朕。”
此话一出，虚空生雷。
晋帝的话，仿佛惹到了天威，让天道欲要降下天劫，毁灭这个口出狂言之辈。
李长安大手一挥，符祖祭坛从眉心飞出，将此地笼罩其中，彻底隔绝了外界。
“你也感受到了吧？”晋帝看向外面，“那个半圣，已经就快要成功了。”
“最起码有半数灵魂，已经融入了天道本源。”
“他吞了我大晋皇室三百年积累的底蕴，距离神圣更近一步。”
“从始至终，我大晋，都是在为他徒做嫁衣。”
“直到他出手，朕才知道，为什么朕熔炼的气运，没有半点妖族气息，原来一切都是他留下的后手。”
晋帝突然一把抓住李长安，郑重说道，“而且朕怀疑，圣庙里的那个半圣，目标不仅仅是大晋。”
“他既然能谋夺大晋，自然也能谋划其余五国。”
“我大晋所谓的三百年谋划，很可能也是他一手布置……”
“此人心机之深沉，你千万要小心。”
李长安的目光也变得凝重。
圣庙里的半圣，就像是螳螂捕蝉里的猎人。
无论黄雀怎么蹦跶，最后都会被猎人收入囊中。
而且，的确如晋帝所言。
既然能谋划大晋，那其余五国，不可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光是想一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如果说要具象化这个人族半圣的形象。
就像是一头盘踞在人族上空，吞噬人族一切的饕餮！
“人族早就不再是以前的人族了。”晋帝的过去法身正在消散，
“其余四族，还有一品现世，可人族……所有的秘境全部消散，各地气运都在减弱。”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他指了指天上，“圣庙！”
“千年世间无圣，但也不至于唯独人族如此贫瘠，连一品都出现不了。”
“李长安，你一定要保持警惕，不要相信任何人！”
“成圣路上，任何一个有资格成圣的人，都是敌人！”
晋帝的语速越来越快，他的过去法身很快就要崩溃，
“你还有三年时间。”
“那半圣吞了那么多，还要融合天道本源，至少需要三年时间稳定修为。”
“一旦出关，那将会是他最后收割的开始。”
晋帝抓住李长安的胳膊，用力地说道，
“因为朕的谋划，导致你父兄身死，是朕欠你的，今日就当是你亲手报仇了。”
说完，晋帝抓住李长安的手，直接洞穿了自己的心脏。
晋帝的过去法身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圣人本源不见踪影，但是月神转世还在……”
“月神转世留给你。”
“一定要成就神圣，用你的符道！”
“杀了半圣，杀了他！”
晋帝从眉心摘下一块黑色晶体，
“这是朕在二品时，融合天地规则的感悟，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晋帝的过去法身，彻底消散在李长安眼前。
只剩下最后一句话，再也不复开始的威严与持重，而是充斥着悲凉与不舍，在空中缭绕，
“李长安，为大晋子民报仇，为……朕报仇……”
李长安拿着晋帝留下的规则感悟，怔怔地看着最后好似眼泪一样的水珠，滴落在地面上，沁入地底，很快便没了痕迹。
他呆坐在原地，久久没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