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大箱子钱财清点出来,共计八百三十贯,梁又梦与衷瑢分了半,一人一边总共四百十五贯。
陈旧的木地板上堆满了一摞一摞的钱串,装钱的圆顶木箱子开着盖儿,与竹编的箩筐站一处儿,面前还蹲着两人聚精会神地数钱。
衷瑢理着钱串,本来心里那些对分红少的埋怨现时统统没了影,反倒是对此种狭隘与贪婪羞愧不已。
又是想到歌楼这段时间正迅速恢复,免不了要多烧一点铜板,因此还未把钱放到自己的箩筐里,就试探着跟梁又梦提出:“诶,我这份还是不要了吧。”
嘴里碎碎念着串数的梁又梦忽地一抬头,好奇道:“怎么了?还嫌少?”
“不不不,不是嫌少,现在正是楼里需要周转的时候,我怕这么一大笔分出来,二哥那边又要紧巴巴的。”衷瑢说时将手里的铜板放回了跟前的钱堆里。
听她一说,梁又梦也觉全都收了似乎不大好,思忖片刻,便与她说道:“这样,你自己留个百来十贯的,剩下的和我这份一起还回去。”
何音正在房中算账,现在歌楼形势大好,可谓赚得盆满钵满,但是要与邻居红妆楼一比,那还差得远了。
“真是奇怪,明明生意差不多的,怎么收入就差了一大截?”他对着账本摸着下巴呢喃,桌上摊了一大叠账本,算盘下还压了一摞散乱的票据未整理。
正好这时,房里来了那两讨人喜欢的丫头,她们合力扛着箱子小心翼翼地挪到他脚边,待到稳当地放好了,这才敢喘口气,冲他甜笑地问声好:“二哥早。”
叠在一起的软糯声音像杯烫过的米酒,一直润到何音的心里,他开怀道:“怎么把钱扛回来了?”
衷瑢捏错了双手在身前,歉笑道:“现在是非常时候,二哥比我们更需要钱。”
她说得直白,何音也能明白这是她们俩的心意,因此也不推辞,爽快收回后,允诺道:“往后你们需要钱了,就往账房取,多少都行。”
谢过他后,照旧是日常的寒暄,刚才进门时,梁又梦见到这张俊俏的脸蛋上写满了困惑,这时候又往桌上的账本瞟两眼,心里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二哥是不是在愁隔壁的经营为什么比我们好啊?”她顺手撩起一张京城各家歌楼在这个季度的收入账目,往最上端扫到名列第一的就是红妆楼。
何音被她说中心事,环抱起双手到胸前,盯着一片杂乱说道:“这账目是我托关系从官衙里抄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错,而且事关税扣,所有的歌楼都是往低了报,红妆楼这是反其道而行还是真有如此高的收入?”
一旁听得犯迷糊的衷瑢试着往白纸黑字观察,但是一见琐碎的“壹贰叁肆”就晕头转向,促她当即决定自己还是不要掺和进去,向两人道声别,便离开了。
梁又梦想起之前绿棋所讲,红妆楼有拐了女人做花姐的嫌疑,且后台还很硬,再与他们的收入一对比,自然让她有了主意:“二哥,你说会不会是隔壁还有暗地里的买卖?”
何音觉这说法比较有可能,但是报税这事仍旧想不通,于是问道:“那他们把这账目上的收入提这么高,有什么目的?”
“这个就是关键了。”梁又梦放低了声音,凑近他,分析起来,“红妆楼暗地里做的什么买卖虽然还不清楚,但拉皮条是肯定的,二哥你想想,拐卖良家妇女这事是律例不允许的,但如果将拐来的妇女先转到青楼里安上个花姐的身份,所有手续办妥了,那时候再转手,岂不就是光明正大的买卖?”
何音顿悟道:“所以办手续这层,还得打通官衙那边,怪不得报税高得不正常,原来是明目张胆的贿赂。”
“贿赂是有目共睹的,但官衙敢收,说明账面上的功夫是没什么瑕疵的。”梁又梦的食指不断点敲着桌上的账本。
“那怎么办?不能让他们继续抢我们生意,得用点手段好好治治他们。”何音的目光冷冽下去,瞥眼桌上的东西都能将它们冰封起来。
他们正苦于没有手段教训竞争对手,出去不久的衷瑢这时候匆匆忙忙跑回来,扶在门上气喘吁吁地通报道:“隔壁...隔壁他们楼里死人了!”
梁又梦倏地从凳上弹跳起身子,心里有些慌,虽说现在死了什么人还不知道,但是她就怕会是绿棋出事。
好在衷瑢补充了后半句:“据说死的是朝廷命官,这下他们红妆楼摊上大事了!”
等三人来到阳台上向隔壁观望,果真听到比平日更乱的喧哗吵闹。
居高临下望去,红妆楼门口黑压压一大片的人头攒动,有看热闹的,有被赶出来的花客,还有前来调查、控制的官差。
待到盖着白布的尸首被担架运到门前,人群更是汹涌地推挤不迭,逼得开路的官差拔出明晃晃的大刀、摆出凶神恶煞的态度,才在人墙里开出一条勉强通行的道。
随后还有衣衫缭乱的花姐、花客,就连在楼中做一半主的老鸨翡姐统统受了押解,跟在队伍后边朝官衙行去。
衷瑢趴在栏杆上,往外探着身子不断打量与己无关的热闹,哪知过后不久,又来了支威武的军队,领队的是个高头大马、神采奕奕的将军,这人她再熟悉不过,揉揉眼睛仔细瞧,真是他云长天。
“他他他他来了。”衷瑢起了小激动,指着自己的夫君朝梁又梦与何音嚷道。
何音本坐在凳上颔首思考,这会儿也转过身去瞧一眼楼下,冲衷瑢笑道:“好多天不见他了吧?”
她嗯一声,视线还是钉向云长天认真指挥手下镇守现场的身影上,心里头满是崇拜。
见她这副小妇人的模样,梁又梦也跟着心头一阵欢喜,昔日懵懂的姊妹今日愈显成熟窈窕,总会让她感受到泛起心田的暖意。
“诶对了,那大官怎么死的?被人谋杀的?”何音坐正了方向,一同观摩楼下的骚动,顺势问起来。
衷瑢刚才也只是听跑堂的咋咋呼呼在那里宣扬,所以回答他时语气还不是很确定:“好像...说是在那个...那个的时候暴毙了,就趴在花姐身上,连那话儿都没来得及出来...”
她越讲越臊,惹得何音都轻咳一下掩饰尴尬,但转瞬间他又想起什么,于是接着话茬说道:“我听说之前有些小窑子里也出过这种事,只不过死的都是小人物,谁都没理会,这事官府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
“什么情况?死法都一样的?”衷瑢好奇心泛起涟漪,不再去看自己那位值勤时的威风凛凛,回过身坐端正了听他讲讲八卦。
一直倚在栏杆上的梁又梦这会儿倒是不支声了,专注地听何音说起药丸的事。
她心里明白着,今天的悲剧不过就是个小序曲,接下来发生的才真正是皇帝要掀起的大波澜。
此事闹了两天,红妆楼也被封停了两天,借着地理位置近,镇守现场的云长天抽空便到楼里找衷瑢说会话。
憋了好一段时间没亲亲她抱抱她,他整晚的梦里都是这个女人四绕的身影。
入夜后,他也是来这边休息,衷瑢让人煮了碗补肾的鹿鞭汤,亲手端到自己相公面前,咬着唇憋着笑观察他的反应。
云长天卸了盔甲后一身轻松,一手边摁着肩头边在桌边坐下时见到她的心意,脸上再也挂不住白天的严肃冷峻,一下子咧开嘴角,笑言道:“知道心疼相公了是吧?”说罢伸手拉过立在身旁的衷瑢,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她没忍住笑意,在他脖颈上换过双臂紧紧缠着不肯放,没等他主动,自己就已送上饱满鲜红的樱唇,吐出条小舌来撬开他的齿关。
两人热吻了好一阵,身下如蛇如龙的阵势也腾起不少,让衷瑢直感自己快压不住了,这才推开他,回过一条臂到身后,挪了药汤过来。
“喝点吧,看你今天在外边来回巡逻一整天都没坐下歇息过。”她举高了碗,将温润发亮的边沿凑到他不曾擦拭过,还沾了她津唾的唇边。
云长天瞧一眼楚楚动人又娇羞四溢的娘子,见她愈涨的风情浪漫都在晶莹剔透的眸子里闪耀,喜爱她的感情更加泛滥,潦草地吞了几口药汤后,再也等不及要抱她入了红绡帐里遣一波灿烂春光。
剩下的还不待他喝完,衷瑢手一抖就让它摔在了地上,原是云长天埋头嘬咬起胸前的风光,抱紧她的手更是不停游走起来,扰得她脑袋身子一起发热发烫。
衷瑢让他站起时抱直了身子,原以为要向里屋的榻上进发,哪知这家伙将她身子倾仰到桌上,顺势抬起她两条腿到肩头,不用将衣裳全卸光,裙袂自个儿就滑落下去,露出她穿在内衬里的亵裤。
云长天往里探手寻到一片温暖,这倒是羞臊了衷瑢,只听她颤抖道:“你真讨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