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不说了,糟心!”
郭策翻了身,不理狱卒。
狱卒见套不出多余的话,他快步离开,去回了上家,上家又回了上家,上家的上家进宫复命便成了这样:“圣上,郭策在牢中抱怨圣上为了德王殿下能娶秦四姑娘,才要杀他!他说冤枉,其实他喜欢男人,也不想娶秦四姑娘,还说他红岩水榭新婚不举,秦四姑娘如今还是女儿身,让圣上开恩放了他。”
“圣上,臣看这德王殿下对秦四姑娘情深义重,不若待郭策一死,将这秦四姑娘成全了德王,以彰显圣人对德王的舐犊情深?”
皇帝正为难。
大内总管捧着圣旨一瘸一拐进殿,一个软身跪在地下,泪流满面控诉:“圣上啊!奴才办事不利,在郭府等了秦四姑娘三个时辰,秦四姑娘也没见踪影。那郭府的狗奴才倒是抬了板凳请奴才坐等。本也没什么,可是那秦四姑娘天黑回来,说她爹之死圣人没给说法前,她死也不会进宫!奴才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放她那条大狗咬奴才屁股!”
“……”皇帝想了想,转身对大理寺卿道:“郭府暗卫不好对付,秦家军还未回朝……既然她想要说法……朕命不管用什么方法,定要赶在明早之前,给她一个做出一个说法。她狡猾多端,放在外面朕不放心,明早,朕要你务必把她请进宫来!”
“是!”
皇帝又问大内总管:“可知道你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知道。”大内总管破涕为笑:“奴才这就让人去郭府传旨,郭大人喜不自胜,醉酒不醒,圣上体恤,特允其留宿宫中。”
“嗯。”皇帝想,如此一来,不知郭策入狱的秦溪,怎么着也得等到明早上朝时辰,才会发现郭策不在朝堂。那时她方有所行动。大理寺卿只要赶在明早秦溪出门前将秦镶之死的‘证据’递出,便不怕秦溪不进宫来。
皇帝面色沉稳,说:“都退下吧。
。
夜晚的郭府灯火阑珊,送走大内总管。
“那些男宠如何了?”刚行至紫竹苑的秦溪问。
连桑答:“姑娘放心,铁链锁着,嘴也捆得扎实,跑不了。明日圣上的人来了,自然会放他们出来。”
“嗯。”秦溪又说:“还是宫严想得周到,山路崎区,再没有什么比坐船更快的法子。大伯他们既已出城,我们也快些收拾,大伯他们上了秦家商船,长期停靠恐引怀疑。这郭府除了银钱,能不带的,尽量别带。告诉他们,一刻钟后到出发。”
“好的姑娘。”
秦溪点了点头,提了步又骤停。她俯身连根拔起两株新生的连翘,递给连桑,说:“你喜欢,惠郡主喜欢,策哥哥喜欢,我也喜欢。把它带上,种在北峡谷,过不了两年,就是这院子里的光景了。”
连桑:“……”她打眼一望满院连翘,想起当初与姑娘去南山看连翘时姑娘对薛清风说的那句“这南朝的法度不是郭策么?我如今住在郭府,我就是南朝的法度。”
那时的大人何其嚣张。
那日的姑娘何等跋扈。
如今不到小半年,就到了一个入狱,一个逃命的地步。
连桑忽然有点儿伤感。
秦溪倒是无碍,她吩咐完毕,踩着步伐才去了郭策的书房。
书房里,皋姚大人的金身下面,香灰散落,略显萧条。
“许久无人上贡,落灰了。”秦溪以袖口擦了擦皋姚真身,忆起她当初把这皋姚典当,策哥哥气得瞪眼,她忍不住笑了笑。
扯了书桉上的长布,将皋姚真身包好。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霸道”,秦溪又想起当日她鞭打师兄时的场景……
“原来那日大雨鞭打师兄,策哥哥见了很是高兴?”
再次笑了笑,取下“霸道”与皋姚真身放置一处,摸了摸腰间的玉笛,方满意地与连桑一人一个,抱着物件出了书房。
。
离别到底让人伤感。
秦家商号在黢黑的河面快速行驶着。夜已深了,虚惊一场的秦家老小,忙活了半日的郭府暗卫业已歇下。
为了不引人注目,船头没有掌灯。只船舱的灯火把船头照得朦朦胧胧。
秦溪和连桑一身黑衣站在船头,瞧着泛着水光的河面许久。
“连桑,你说策哥哥会受什么刑法?”秦溪轻问。
大理寺的刑法,花样繁多,不比刑部的少。
连桑也担心大人,说:“不管什么刑法,大人扛得了。”
秦溪微微一叹,说:“虽扛得住,也痛啊。”
连桑:“……”她语噎了噎,说:“姑娘不必担心,大人身上的每一道鞭子,将来我们必双倍奉还!倒是姑娘,没时间找姓李的核对,那苏墨的一面之词,可信么?”
“苏墨啊……”
秦溪回想她与连桑赶到刑部,曲良领着她二人去牢房见到的情景……
记忆中,苏墨似雌似雄,极度妖娆。眼前的苏墨头发蓬乱,脸上脏得只剩下一双布满沧桑的狐狸眼。
他见到秦溪有一瞬的诧异,继而满是失望:“你居然还活着?”
秦溪冷冷勾唇,说:“果然是你对我下的药。”
苏墨也不否认,说:“这样也不死,这样还没安然无恙,秦子媛,你是如何逃离北峡谷的?”
“逃?看来这牢房的人果真不见天日。”连桑冷笑,说:“北峡谷一战,南朝大获全胜。西梁占了北疆王庭,北疆没了,东芜诚服。这都是姑娘的功劳,姑娘用得着逃?”
苏墨:“……”他见秦溪面色冷清,又安然无恙出入刑部,再多的不可置信,也只能信了。
“你来,是想知道当初你爹娘之死,到底是谁下的毒吧?”苏墨问秦溪。
秦溪有点意外苏墨的直白,倒是收了一半的气,说:“你知道?”
“算知道吧。”苏墨微笑,说:“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算”知道的意思,你不是杀害我爹娘的凶手,也或说,你不是策划杀害我爹娘的凶手。”秦溪目光极澹,说:“我不要凶手,我要的是真相,是幕后主使。只要你不是幕后主使,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
“……”苏墨长长的看着秦溪,能一语掐中要害,打开他的顾虑,还能破解北峡谷困局,这个女子何止可怕?
“此话当真?”苏墨问。
秦溪点头,澹漠的眼神中透着一股认真。
“好。”苏墨说:“我要你助我出城,脱离居安的掌控。”
“谁的掌控。”秦溪蹙眉,说:“太子?”
“……”苏墨的眼睛忽然变得灰暗。太子的存在,就是他这一生不愿提及的耻辱。
“我其实不好男风。”苏墨轻轻勾唇,似哭似笑,说:“是那畜生,好男风。”
秦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