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寺院,群山环绕,杂树参天,草木丛生,石阶、石柱和方砖平台的接口缝里长出了小草或小树木,寺院前门堆了些劈开了的柴火,只有东门墙上挂着的油铁罐亮着一闪一闪的小火苗。
梁锦元南下沱江逗留“罗家湾”村后,罗富贵爷爷便留下来要他做村里的教书先生。村里位置狭窄,更没有多余的房舍用来做教堂,罗富贵爷爷想到对面寺院几十年来一直空置着,何不改建用来做教堂呢。于是,罗富贵爷爷便要带梁锦元先生过江来查看这座寺院。
由罗富贵的爷爷领着,正值中年的梁锦元一步一步从石阶上走上来,微风跟着吹过来,晨雾也弥漫过来,梁锦元紧紧跟在罗爷爷的后面,走到前大门平台时,梁锦元好像感觉到一股凉气从后背袭来,莫名地打了一个冷颤,一阵山风吹过来,微弱的一闪一闪的油罐灯一下子被吹灭了。罗爷爷赶忙转身过去点灯,梁锦元一个健步就将前大门推开了。
时间和空气仿佛被凝固了,寺院内到处充满着暗灰色薄薄的雾气,没有其他任何颜色,好像又回到了晚上,一片朦胧的感觉。
只看见正堂院前面天井坪上站着好几排士兵,个个破衣烂衫,眼睛流出来两道灰色的鲜血,前排站着一位将军鬼影,将军官帽和长剑掉落在旁边,长发披肩,身上的铠甲已残缺不全,左廊走道游弋着几位长发飘飘、身穿白袍、不见脸面的女人,没有哀鸣,没有喧嚣,寂静一片。梁锦元右脚刚停留在门槛上罗爷爷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快关上门,我们要从左前门进”。
墙上的油铁罐已经点燃,一道金色红光慢慢弥延过来,梁锦元急忙把右脚抽了回来,双手再去关大门,一转眼寺院内一下子明亮多了,很快恢复了原来的颜色,并有小阳光透了进来,正堂院厢屋方格花式木门和殿柱上雕刻的木偶像看得是清清楚楚,左廊房里有一排长长的连帆白布挂在竹竿上正随风在微微飘动,梁锦元揉了揉眼睛,心里想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碰见鬼魂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了,但是又不敢说出声来。
罗爷爷稍稍瞄了瞄梁锦元苍白的脸,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罗爷爷推开了前左门,“记住,以后每月初一、十五要将长明灯点燃,要进来院里要从左前门进,右前门出,这里面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不是个个能看见的,是要有道、有缘的人才能看得见的”,“哦”梁锦元应了一声,苍白的脸逐渐泛起了红韵,三步并作两步跟着罗爷爷走进去了。
“这座寺院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我们罗家湾村还没有建村的时候寺院就有了,寺院房屋建筑基本上建好了,正堂院只建了一座好象是准备建佛像的地基平台”,罗爷爷边往里走边说到:“寺院一直就没有人在里面住过,只是村里在农忙的时候用一用”。
接着又说:“最早时村里有人过来也看见过鬼魂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很多人是看不到的,我也只看见过好几次,这里面肯定是有冤情的,只是还不知道怎么来划解。记住,他们是不会加害我们的,将来有一天我们必须要想到办法让他们的亡灵魂魄升天或帮助他们转世投胎重新做人”。
罗爷爷走到平台前,双手合十,虔诚地鞠了三个躬,梁锦元也赶紧过来,双手合十,面对着平台跟着虔诚地鞠了三个躬。
后院几间杂房清理了出来,摆上了七八张长方木桌,先生住的地方和靠东面的厨房也整理好了,正堂院、前院廊屋及前门围栏方砖平台打扫得干干净净,平台中间的石臼灌满了水,种上了几棵圆叶水莲,后院中部房间木门眉栏上面新挂上了书写有“罗村学生院”的牌匾,伴随着朗朗的读书声,寺院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时光悠然,东升日落,嗡嗡的蜜蜂在“罗村学生院”牌匾上筑了巢,不到一年光景,蜂巢不偏不倚正好遮盖住了牌匾上的“村学”两个字,虽然有嗡嗡的蜜蜂在飞,就硬是没有一个人察觉到“罗村学生院”变成了“罗生院”。
第四章王庄命案
小李子点燃了墙上的长明灯,又关上了东前门,拿起放在石臼前石板条上的行具物品,沿石阶追了下去,罗师傅戴上布斗笠,解开绳索叫到:“小李子,该上船走了”。小溪上空薄薄的晨雾消散在山间里,山里树木竹林已经清晰可见,蝉鸟和鸣,小李子跨上木舟,静静的溪水载着木舟,缓缓消失在梭罗河中。
梭罗河东北方向流下来一条支流溪水叫潇江,王家庄就坐落在梭罗河东与潇江支流小溪交汇处。这天在王家庄,披麻戴孝的和你来我往的人群熙熙攘攘,一片哀嚎声。说是村中庄的王庆文老汉被人杀死在村上庄的卢氏寡妇院里,卢氏寡妇在家里内屋也被人杀死了,全村人都在为两家办理丧事。
王庆文老汉与卢氏寡妇家的男人王庆祥是堂兄弟,快接近年关了,乡下村里家家户户要酿酒蒸酒、磨豆腐、杀猪、做果子,昨天刚好卢氏寡妇家蒸了酒,一大早王庆文老汉过来卢氏寡妇家要取蒸酒用的蒸笼蒸锅。
卢氏嫁给王庆祥时早年生下来的三个都是女儿,最小的才是儿子,王庆祥身体壮实,勤劳能干,家里殷实,只是好几代单传,卢氏必须要为王家生出来一崽半子,才能对得起王族祖宗,卢氏还真是争气,第四个终于生下来是崽子了。自从卢氏生了崽子后,王庆祥甚是高兴,做事更加勤快卖力了,只是好景不长,在他们的崽子不到半岁的时候,王庆祥在做农田的功夫时被毒蛇咬到脚了,由于处理不干净,回来后晚上又喝了酒,第二天就离开老婆崽女去了。
自从王庆祥离开后,卢氏成了寡妇,二十年多年来,卢氏什么活都干,田里地里的活都由她自己全部做完,还养鸡养鸭养猪,辛辛苦苦将四个崽女拉扯大,三个女儿长得水灵灵的,早些年都嫁到远村去了,崽子前年娶了媳妇,第一个生下来的就是大胖孙子,卢氏非常高兴,心里想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熬到头了,哪成想却招来了杀身之祸。
王庆祥和卢氏的崽子叫王得财,两公婆都希望这小子能发达富贵,王庆祥离开后,卢氏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再弱爱孩子了,王得财不得不从小养成独立、勤劳的性格,王得财从小就很懂事,知道母亲做事辛苦,拉扯大四个姐弟很不容易,从小就帮助母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农事了。
昨天王得财在家里帮助母亲蒸酒,很晚了酒才蒸完,本来说好第二天早上要将蒸酒用的蒸笼蒸锅送下去给堂叔王庆文的,早晨起身后天还没有亮,却记起了前天在前村上游的小溪里安放了装鱼的竹篓,心想取完鱼回来再去送东西不迟,可一回来却看到了血腥的场面。
王得财回来时,院墙大门是打开的,一进门就看见堂叔王庆文倒在院内一身鲜血,王得财看见堂叔已经没有气了,急忙跑回里屋,“娘亲,娘亲”大声叫着,卢氏也鲜血流了一地,王得财过来抱起母亲。“儿呀,铜碗,铜碗......”,话没有说完,罗氏还是撒手而去了,王得财跪在母亲前面,嚎啕大哭。
“得财,得财”,隔壁已经七十多岁的堂叔公快步走过来叫到,“你娘亲怎么样了?”,“啊,你堂叔也在,都怎么啦”,堂叔公气喘吁吁,手里拿着一根扁担,“是下庄吴天明干的,我没得追上”。王得财从屋里跑了出来,釉黑的比一般饭碗大且深的铜碗跌落在地上,也顾不得去捡,王得财过来就抱住堂叔公,“叔公,娘亲走了,娘亲走了”。
釉黑的沉甸甸的铜碗放在了王家正堂屋神龛上,平日里是黯淡无光。王得财身穿孝衣,三个姐姐姐夫都回来了,都披麻戴孝跪倒在娘亲的灵柩前。
哀乐响起,鞭炮声声,狼烟四起。罗师傅带着小李子先为村中庄王庆文老汉家办完后事,正准备去王得财家办理后事,这个时候村里下庄吴天明家里来人说他家吴天明在梭罗河里淹死了,要请罗师傅去他家里办理丧事,“不迟,你家过逝的人还没找到尸首呢,回去等吧”,罗师傅心里轻声念到:“报应啊”。
罗师傅和小李子来到了王得财家里,点燃祭香,向卢氏故人灵柩鞠躬后将祭香插在焚香炉里,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了神龛上的铜碗。铜碗竟然闪闪发光,罗师傅眼前一亮,实际上这就是罗家湾村对面寺院里几百年前丢失的金钵了,终于找到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