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他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
“你应该猜到了,我是北凉顾家之人,虽然不是嫡出,但在家族内地位也不低………”
楚玄默点点头,他确实猜到了,那本《武备辑要》足以看出很多,那可不是寻常的小家族能有的东西,而且,北凉恰好有一个顾家,很有名,甚至足以与尚家并列。
“由于是将种子弟的关系,所以我自幼就比较横行霸道,强抢民女这种事,对我而言,实在是家常便饭。”
说到这,顾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显然是想起了以前那些风流艳史。
“然后呢?你强抢民女把她给抢了?这么狗血的剧情吗?”
“对”,顾梁苦笑着点了点头,那时候她还没有步入武道,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的父母也都是北凉的普通人家,没什么背景,然后我那天恰好看到她了,一时间惊为天人,然后就………”
楚玄默嘴角抽搐一下,这故事真的是,“难怪她那么讨厌你。”
顾梁将烤好的鱼递给楚玄默,他自己也拿了一条,边嚼边说道:
“我以前不知道玩过多少女人了,但所有人都是玩过就玩过了,最多给点银子赔偿了事,只有她,让我终身难忘。”
楚玄默咬了一口鱼肉,懒洋洋地道:“再解释也改变不了你是个人渣的事实。”
顾梁没有搭理楚玄默的挖苦,而是继续道:
“我现在甚至都不敢回忆那段往事,只要一想起,就忍不住想给自己来两巴掌。”
“我其实可以代劳”,后者笑嘻嘻地道。
“滚”,顾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后来呢,她是怎么加入的北凉军,又是怎么来的虎豹骑”。
“后来啊………”顾梁再次陷入了回忆之中。
…………
当楚玄默和顾梁回到大队伍的时候,刚好半个时辰的吃饭时间结束,队伍重新启程。
不少人看着楚玄默和顾梁的脸色都有些古怪,似乎是好奇这俩家伙干嘛去了。
如果只是他们俩的话,没有什么,但中途阮虹居然也去了一趟,就显得格外耐人寻味了。
毕竟,顾梁与阮虹之间的事,大家又不是不清楚。
楚玄默没有搭理那些好奇的眼神,他这会已经进入了深度思考模式。
顾梁和阮虹的事,并没有让他感到太多的震惊,但也足以引发他的一些思考。
北凉向来重武抑文,武将势大,文官式微。
这是北凉的现实情况使然,作为坐拥五十万大军的大楚第一藩王,北凉王能拥有那么高的地位,靠的是那五十万北凉大军,而不是那群没什么地位的文官。
这样一来,北凉武将说话的嗓门明显就大了许多,哪怕秦鸿有意改变这种局面,也始终成效不大。
武将实力强了,自然也就会带来将门子弟的强势。
而且,那帮只会打仗的大老爷们,可不懂什么圣贤道理,自己都大字不识一个,又能教出什么样的后代呢?
哪怕是江南道那些书香门第的世族豪阀,都难免出现一些纨绔子弟,更别说北凉了。
北凉将门子弟的违法乱纪,堪称整个大楚之冠,什么事情都敢做,什么人都敢杀。
这帮靠着父辈功劳,祖荫庇护的家伙,在北凉境内一向横行无忌,强抢民女,纵马闹市,比强盗还像强盗。
最主要的是,这群人很难处理,哪怕是秦鸿,对此事都是头疼不已。
依法治理?那肯定不行,要是能这么做,北凉就不会是那个被道学家们所诟病的“蛮夷之地”了。
而楚玄默所想的,就是该怎么去面对这帮家伙?
不是谁都能像顾梁那样改邪归正的。
但想来想去,都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他也就只能是暂时搁置此事。
此时距离他们出发,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的时间,队伍也算是离开了北凉,进入到了剑南道境内。
剑南道内,一向多名山大川,他们虽然行走在驿道之上,但也明显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
动辄是深山幽林,峡谷森森,哪怕是两万人置身其中,也没有任何尘土飞扬的痕迹。
与楚玄默并肩而行的顾梁,眉头却逐渐皱了起来。
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居然还不见前方的斥候回来。
这很不正常。
军队行军,一定有斥候在前方探路,通报敌情,更何况这几天他们还肩负有通知前方驿站的任务。
顾梁大声下令道:“全军听令,上马,披甲,做好战斗准备。”
为什么是上马?
因为骑兵行军,从来都不是坐在马上行军的,都是步行,除非有紧急作战任务。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营两千多人已经全部进入了作战状态。
保持着这个状态,队伍开始继续行进。
再次行进了半个小时左右,还是不见斥候来报,刚刚派出去的斥候也杳无音信。
楚玄默眉头一皱,策马来到顾梁身边,轻声道:“我到前面去看看吧”。
顾梁点点头,这样也好,你带五十人前去。
前面的斥候探查,都是五人一队,顾梁感到不对劲的时候,刚刚派出去的一波,也不过十人一队,这回让楚玄默带五十人过去,显然是已经开始真正重视此次危机。
后者微微颔首,向后方一挥手,虎标中瞬间有五十骑策马而出。
楚玄默带着这五十骑,先行疾驰而去。
顾梁依旧不太放心,转头对着时简道:“你率领直属营跟在楚标长他们后面,拉开一两里左右的距离。”
时简抱拳领命,而后同样一挥手,直属营二百多骑瞬间冲出。
看着他们的背影,顾梁神色阴沉。
实在是由不得他如此重视,北凉军的斥候,一向是军中最精锐的成员,如若无事,绝对不至于这么久都不回来汇报情况。
他其实心知肚明,那几位斥候,此刻恐怕多半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但他有些不明白,谁这么大胆子?连北凉军的人都敢动。
更何况这还是在驿路之上,先前早已经有人下过命令,这条驿路上的一切政令等的传达,都被紧急取消,全部给北凉军让路。
而就在楚玄默他们向前去查探情况之时,在驿道的更远处,有着几十骑正策马狂奔。
为首一人,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公子哥,从他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的身体就可以看出,此人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在他旁边,还有两名妙龄少女,分别被他手下两人带着,策马疾驰。
辰宇出行,怎会缺少美女相伴?
而辰宇惨白的脸上,这会却是难掩惊慌之色。
一边跑,一边低声道:“魏叔,他们应该追不上来吧?”
他旁边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苦笑道:“不敢肯定,但毕竟第二批人中,有一个人跑了,这恐怕会带来不小的麻烦,说不定会有大军降临”。
老者气度沉凝,居然是一位四品高手。
辰宇苦笑一声,缓缓停了下来,拨转马头,对着身后众人道:
“今日之事,责任在我辰宇,我不该热血上头招惹北凉军的,待会要是他们有人追上来,各位叔叔就请先行离开,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少爷不可啊”
“我等愿为少爷死战”
“是他们北凉军欺人太甚,我等必一死以保少爷平安”。
…………
周围的奴仆们听完此话,连忙纷纷出声,而且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康慨激昂的神色,彷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唯有被他称为魏叔的老者,眼底闪过了一抹阴晴不定的神色。
当少年热血与资深城府结合起来的时候,往往会酿出难以想象的祸事。
刚刚,若不是少年一意孤行,非得要主动启衅北凉军斥候的话,局面又何至于如此。
这名面色苍白的公子哥,是江南道辰家之人,而且是辰家当代家主最喜爱的幼子,来到剑南道,其实是外出游玩的。
以他的身份,当然不会搭理所谓的任何人不得进驿路的命令。
自然而然的,就与北凉斥候撞上了。
本来斥候只是打算对他们进行驱逐的,毕竟本方只有五名斥候,但对方却有几十人,北凉斥候也不想节外生枝。
但偏偏就有恶仆出言不逊,辱骂北凉军欺人太甚,说了一些极端难听的话,什么北凉是不开教化的蛮夷之地,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牲之类的。
而且,以辰宇的纨绔子弟性格,当然也不愿就此屈服,所以他没有阻止自己的手下。
毕竟北凉与江南辰家关系恶劣,是公认的事实,辰宇自然不愿意就此低头。
北凉斥候没有当场发飙,而是拨转马头,默然离去。
但就在双方距离拉开到一百多米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北凉斥候五人当中,有一人忽然策马加速离去。
当时老者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果然,其余四人几乎是瞬间同时再度拨转马头,朝着这几十骑冲了过来。
蚍蜉撼树?
螳臂当车?
不自量力?
他辰宇当时当然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为了好玩起见,他甚至都没让老者出手,而是下令让这些恶仆出手解决这几人。
并告诉他们,每个人头一千两银子。
能当他辰家的仆人的,又岂是身手平凡之辈。
几十人也没把对面四人放在眼里,大笑着就冲了上去。
在他们看来,那可是四千两银子啊,够他们奔波劳碌好多年了。
在他们大笑的时候,对面,连马蹄步伐都完全一致的四人,始终沉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