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辰家。
一位面色红润的老者,正静静地躺在太师椅上,将手伸向旁边的貌美侍女胸脯中取暖。
另一名侍女,正在小心翼翼地揉捏着他的肩膀。
这只是老人的独特爱好之一,作为江南道曾经最负盛名的清谈名士和如今的殿阁大学士,老人的各种风流雅趣,数不胜数。
除了眼前这种被调侃为“开襟小娘”的侍女取暖外,还在耄耋之年娶了一个年方十八的小妾,并作诗炫耀: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不过他也因此被人调侃: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据说这首诗把这位名动江南的清谈名士气得不轻。
这位老人,正是辰家上一任家主,如今辰家的定海神针,大楚王朝殿阁大学士,文坛领袖之一的辰战。
辰钲和辰宇,是他的两个亲孙子。
随着一阵微风拂过,老人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那只正在取暖的手,也不由得颤动起来,引得少女脸色一羞红。
辰战叹息一声,“老喽,老喽,人这一老,身上毛病就多。”
身后侍女嫣然笑道:“老祖宗您可不老,平时走路都是精神抖擞,龙骧虎步不输年轻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老祖宗返老还童了呢。”
老人微笑道:“你看你,都叫我老祖宗的,还说我不老。”
侍女微微加重了力道,“可是老祖宗真的不老啊,别动不说,单说在江南道的那场清谈辩论,老祖宗侃侃而谈,说得那一帮年轻名士们哑口无言,都夸老祖宗宝刀未老呢?”
辰战笑眯眯地道:“他们夸我宝刀未老没用,得你夸才行啊。”
“啊,老祖宗你坏死了,居然调戏人家。”面色羞红的侍女,媚眼如丝。
“你这小妖精,该打”,辰战笑着一巴掌拍在了侍女浑圆挺翘的小屁股之上,惹来了侍女的一阵阵娇嗔。
“不过话说回来,老夫是真的老了,不服不行啊,至少论精力肯定没法跟辰钲那小子比了,是吧?”辰战忽然笑着道。
侍女一瞬间被吓六神无主,连忙跪倒在地,哭道:“是柳儿该死,不守规矩,请老祖宗赎罪。”
“看看这反应速度,真是绝了,一点不像是一个侍女该有的反应嘛”,辰战阴恻恻地道。
侍女不敢回话,只是哭倒在地,不断磕头,求着辰战饶她一命。
“行了,起来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良久,辰战终于澹澹地道。
侍女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一点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反而充满恐惧。
老人叹息道:“平心而论,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大家都是人,没有人愿意始终屈居于人下,你想往上爬,我能理解”。
侍女颤声道:“奴婢不敢”。
“不敢?不敢打话你能做出故意勾引辰钲的事情来?五年前,我让你去看着辰钲读书,你跟他做了什么,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奴婢该死,是奴婢心生不轨,主动勾引大少爷的,奴婢愿领一死,还望老爷能饶过大少爷一命。”
侍女刚刚抬起的头又磕了下去,这一回,甚至直接将脑袋磕出了血,白皙光洁的额头上,顿时鲜血横流。
老人叹息一声,“看吧,多聪明的小姑娘啊,总是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就这一点上,你可比我那蠢儿子要聪明多了,连一个苏凝霜都带不回来,真是废物。”
“起来吧,你和辰钲我都不会怪罪的。”
“真的吗?”少女有些震惊地抬头,似乎是不敢置信。
老人气笑道:“骗你很好玩吗?老夫还没变态到跟自己的孙子去抢女人。”
少女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而后低着头站在了一旁。
老人继续道:“我接下来说几件事,你要牢记。”
少女细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第一,你和他可以在一起,但你肯定不能做正房,只能做小妾,这已经是你天大的福分了,不可再做其他非分之想。”
少女有些害怕地道:“老祖宗,奴婢从来不敢想这些的。”
“想没想你自己心里清楚”,老人澹然道,“第二,我对辰钲的正妻,不是很满意,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泼妇而已,不出意料的话,她将来肯定会打压于你,但你必须记住,无论她怎样欺负你,你都只能忍着,不许暗中对付她,否则的话,哪怕我已经半身入土,也绝对会让你灰飞烟灭”。
“请老祖宗放心,奴婢绝对不敢违抗少奶奶的话。”
老者满意地点点头,“还有一点你要记住,既然做了辰钲的女人,那就要好好服侍于他,由于他那正妻的关系,将来这个家里,少不了鸡飞狗跳,一地鸡毛,我需要你来把握一个度,不要让一些事情太出格,你很聪明,我相信你能做到这一点。”
侍女自然也是乖巧答应。
老人看了眼侍女,没来由地想起了自己跟秦鸿那场着名骂战,当时两人都在朝堂之上,也没管先帝楚建成越来越黑的脸色,一个要为清谈名士证名,冒死向皇帝上谏言,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一旁添油加醋。
最后,忍无可忍的辰战,直接卷起袖子就要和秦鸿干架,所幸被同僚们拉了下来。
从这一点上说,他要比那位同样和秦鸿干过架,但没几天就郁郁而终的同僚要幸运多了。
不过现在看来,貌似秦鸿说的好像还是有点道理的。
“他说的话能有个屁道理,莽夫一个罢了”,老者忍不住冷哼一声,但旋即又被自己气笑了。
辰战的回忆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声音给打断了:“爹,大事不好”。
一位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把推开了房门,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辰战脸色一沉,“冷静点,我平时怎么跟你说的,要每逢大事有静气,看你这冒冒失失的样子,成何体统。”
中年人正是辰家当代家主,辰战的嫡子,辰钦。
同样也是江南道数得上的顶尖清谈名士之一,尤其在玄学上极负盛誉,甚至还在自己的父亲之上,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势。
据说皇帝曾经想让他担任清贵至极的黄门郎来着,但却被他直接严词拒绝,理由是官位太小,配不上他的学识,难以施展他的才华抱负。
这话要放在楚建成时代,指不定楚建成就会如他所愿,封他一个大官,任他一展才华。
但可惜,他遇上的是楚建安的时代。
所以,拒绝了就拒绝了,楚建安也是把他直接晾在了一边,再没管过他。
但他却因为这件事,在江南道一带获得了巨大的声誉,无数人盛赞他有气节,有能力,认为楚建安不任用他是朝廷的损失。
为此还专门有人上过折子,建言任命辰钦为礼部尚书。
只不过楚建安没搭理而已。
此事过后,辰钦就经常借着清谈之机发牢骚,说朝政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整个江南士子集团,批评时政就数他最卖力。
尤其对于白云山,管平等人,可谓是痛恨至极,只差没骂他们是国贼了。
辰钦身为辰家现任家主,也是出了名的气度不凡,曾以一场一人对百人的清谈辩论而名动江南。
在那场辩论中,初出茅庐的辰钦,面对江南道数百位清谈高手的提问诘难,没有丝毫怯场,一度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将上百人都问得哑口无言,那般气度,当真是飘然若仙。
只不过这会的辰钦,却再没半点气度可言了。
听到父亲的话后,赶紧拿起袖子擦了擦汗,而后深呼吸一口,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但声音却中依旧难掩恐惧,“爹,北凉军进城了。”
“北凉军?他们来干什么?”辰战也被这消息吓了一跳,顾不得再训斥辰钦,站起身来,不安地来回踱步。
“爹,会不会是冲着定安王来的?”看到关键时刻表现比自己还不如的亲爹,辰钦有些无语,忍不住提醒道。
“对,肯定是冲着定安王来的”。
经他这一提醒,辰战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快,钦儿,立刻给家族子弟下令,让他们最近都低调点,千万不要和北凉军起冲突,北凉既然来针对定安王了,那一定是大军降临。”
辰战毕竟是活了八十多岁的老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并在第一时间给出了应对之策。
“好,我马上去办”,辰钦这会也有点六神无主,在听到建议后,毫不犹豫就要去执行。
“恐怕你们没有那个机会了”,正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却是忽然想起。
正准备离开的辰钦,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动弹不得。
辰战骇然转头,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无比的俏脸。
可不正是他的那位“开襟小娘”吗?
只不过,原本相貌柔媚的少女,此刻却是脸色平静而冰冷,配合胸前微微敞开的衣襟,更是别有一番诱惑。
但辰战和辰钦可没空去欣赏这份诱惑。
辰战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但他的反应却相当奇怪。
没有求饶或是指责,反而在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刚刚还在向他磕头求饶的另一个少女。
所幸,这位额头还是红肿的少女一脸茫然,看来她不是别人安排在自己跟前的谍子。
辰战微微松了一口气,要是两人都是谍子,那他真的可以去找块豆腐撞死了。
那位“开襟小娘”对辰战的反应也有些奇怪,似乎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