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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凌然却是一脸深沉，沉默不语。
贺妃性子直爽，一向口无遮拦惯了，东太后倒是也不太在意。
“贺妃，你也去陪陪梓儿吧，哀家同凌然有话说。”东太后淡淡的吩咐道。
“是，母后。”贺妃从来都是把东太后当做主心骨，当年，她的人生遭逢巨变，炎庆太子染了疾病薨世，她几乎被击垮了，幸好有东太后这个婆母在，多年来，她一直都仰仗着东太后，自然对东太后的话言听计从了。
贺妃离开后，东太后屏退左右，只留下宇文凌然一人。
祖孙二人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谈话，今天，正巧也是一个契机吧。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东太后单独留和郡王说说话，也是人之常情，任何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凌然，你到哀家身边来。”东太后对着宇文凌然招手。
宇文凌然依言走了过去，坐到了东太后身侧。
东太后仔细的打量着宇文凌然，他们祖孙二人，好久没有这般相处过了。
宇文凌然年纪小的时候，还时常进宫，可随着成年之后，东太后就很少让宇文凌然进宫了。
为的还不是让西太后和文炎帝可以放心，宇文凌然不出仕途，只是个闲赋在家的郡王爷。
可即便如此，连宇文凌然的亲事，还要一波三折。
而且这本事从前已经订好的亲事了。
这如何能不让东太后揪心呢。
“凌然，哀家知道这些年，你过的也不顺遂，因为怕皇帝多心，怕西太后多心，你只能整日在府里邀了一帮文人雅士，吟诗作对，谈天说地，哀家也知道，你心中有巨大的抱负，苦于无法实现罢了。”东太后感叹道。
宇文凌然的神色微微有些动容，他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是这一辈里最年长的宗室子弟，几位成年皇子，甚至是世子，都已经在朝有职位。
有些是闲职，有些是要职，当然，他的地位是最高，仅次于太子，可却唯一一个闲赋在家的郡王爷。
终日碌碌无为，只靠着爵禄封地的进贡生活。
宇文凌然心里自然明白这是为什么，就因为他是炎庆太子的儿子，他的身份是永远被文炎帝所忌惮的，他越是碌碌无为，文炎帝才会安心。
他真的很想报效朝廷，可是文炎帝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皇祖母，孙儿没事的，这样的生活，也是很安稳的，如果能一辈子安安稳稳的生活，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宇文凌然笑着答道。
可是他眼中的苦涩，东太后何尝看不出来呢。
因为宇文凌然根本就没得选择。
“凌然，哀家知道你心里苦，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连你母妃都看出来这其中的阴谋阳谋了，你难道会瞧不出来吗？”东太后问道。
宇文凌然神色逐渐冷冽了起来，他如何能看不出来呢，只是为何一定要闹到这种地步呢？
他只想平平安安的娶了刘梓，这个同他定亲多年的女子，就这么难吗？
“陛下当真对孙儿忌惮到这步田地吗？这些年，孙儿一直安分守己的生活，就是想要陛下安心，孙儿放弃了那么多远大的抱负和理想，也不过是想让陛下安心，可陛下为何要苦苦相逼呢！”宇文凌然也是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何会闹到这种地步呢？
东太后冷笑了一下，一脸正色的看着宇文凌然：“凌然，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情，哀家也该告诉你了，只是哀家不知道，你到底想不想知道，亦或者是想不想承担起这个重担。”
“皇祖母，您怎么了？您怎么今日说话怪怪的呢？您到底是想跟孙儿说什么呢？”宇文凌然有些疑惑的问道。
东太后微微闭上了双眼，沉默了片刻，才睁开眼十分认真的看着宇文凌然：“凌然，从前你年纪小，哀家有很多事瞒着你，但是现在哀家要将一切都告知你，可这件事事关重大，你若是今日知晓了，也断然不可露出一丝异样来，你能否做的到？”
宇文凌然也感受到了东太后身上肃然，以及事情的严重性，皇祖母从来没有这样过，这般模样，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孙儿能做到，但凡是皇祖母吩咐的事情，孙儿一定会做到的。”宇文凌然郑重其事道。
“哀家要对你说的，是关于你父王的死亡真相。”东太后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
宇文凌然却听得呆住了，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关于他父王的死亡真相？
父王不是染了疾病暴毙身亡的吗？
这也是当时太医院诊断的结果啊。
而且当初父王已经是太子了，父王的病，也是震惊朝野，宫中太医，加上很多各地的名医都来给父王瞧病，但是用尽了方法，也没有治好父王的病，父王缠绵病榻几个月就离世了，这是人人都得知的事情啊。
为何皇祖母现在却说这话呢？
“皇祖母，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宇文凌然满脸狐疑，神色凝重的问道。
“凌然，你父王的死，有蹊跷。”东太后一脸伤感。
“孙儿听母妃说过，当年父王病了之后，皇祖母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并且也彻查过父王所有的饮食，以及父王身边所有的人，全都没有任何的问题，并且那些太医，还有各地名医都说过，父王的确是得了急病，无药可治，才会暴毙离世的，皇祖母对当年的结果也是接受的，为何今日又这般说呢？”宇文凌然不解的问道。
当初太子得了顽疾，并且还是从来没人见过的顽疾，震惊了朝野上下。
太医院所有太医束手无策，只能想法子尽量吊着太子的性命，遍访名医，可最终还是没留住太子的性命。
为此，不少太医丢了性命，那段时间，被推到菜市口斩首的太医，各地的名医，真的是不计其数啊。
后来还是东太后对先帝说，在这样杀下去，更是会折了太子的福气，后来先帝才停止了对太医和那些大夫的掠杀。
这件事，在当年，真的是轰动一时啊。
最后东太后和先帝也不得不认命了，含泪送走了炎庆太子。
炎庆太子是二人的嫡子也是长子，先帝自然也是看重嫡长的，这嫡长子的过世，当真也要了先帝的半条命。
最初先帝还有过册立皇太孙的念头，可看着自己身体每况愈下，宇文凌然又是襁褓中的孩子，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了。
东太后又扶持文炎帝上位，这才有了文炎帝的今天。
“是，哀家从前一直都以为你父王是死于顽疾，是命中注定的，可后来哀家知道不是，根本不是老天爷要收你父王的命，而是有人暗害，为的就是你父王的太子之位！”东太后咬牙，狠狠的说道。
“不，不可能，皇祖母，这怎么可能呢，虽然孙儿那个时候年纪小，可是母妃说过，当时朝局稳定，父王也是文韬武略，样样出众，深得皇祖父的心，地位稳固，谁敢这么大胆，要谋害父王呢？”宇文凌然还是不能接受。
东太后的眸子是滔天的恨意，她同先帝是结发夫妻，只生了炎庆太子这一个儿子，因为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以后便不能在生育了。
她的全部心血都在炎庆太子身上，可最后却落得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炎庆太子的死，是她心里最大的隐痛。
最早的时候，她总以为怨不得旁人，也怨不得天，怨不得地，只愿自己的命不好，愿炎庆太子福薄。
可当她知道，一切不是天意，而是人为，她几乎要疯了。
她的儿子，是被人给害死的。
而害死她亲生儿子的人，就是她亲手推上皇位的那对母子，她如何能不疯呢？
只是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文炎帝已然登基为帝了。
一切木已成舟，再也无力回天了。
先帝驾崩，文炎帝即位，一切顺理成章，她被尊为东太后，地位在西太后之上。
此刻，她若是贸然爆出这样的举国震惊的事情来，结果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毕竟文炎帝已经做了几年的太子，先帝亲自册立的太子，还是她扶着上位的。
现在又该如何对朝廷上下的人交代呢？
而且举国上下，从朝野到百姓，也都已经承认了文炎帝的存在，她只是太后而已。
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只怕说出来也无人信吧。
东太后每当回忆起这段过去，她的心就像是在油锅里翻滚一样。
那种疼痛，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凌然，你父王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害死他的人，就是哀家千辛万苦推上皇位的人，哀家真是瞎了眼，错把仇人当做亲人，还亲自扶着他上位，你可知道，哀家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吗？哀家不但要天天面对仇人，还要装作视若无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凌然，哀家的心，每天都想放在油锅里，滚了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的疼着，疼的哀家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疼了。”东太后一脸悲戚，眼泪慢慢的滚了下来。
这样悲凉的口吻，和残忍的真相，着实吓得宇文凌然不轻，宇文凌然怎么都没想到东太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不会，不可能，这不是真的，陛下怎么会是害死父王的凶手呢？这怎么可能呢？母妃说过，当年同父王关系最亲密的兄弟就是陛下了，西太后对祖母也是十分尊敬，而且西太后并不得皇祖父的宠爱，在后宫也是仰仗皇祖母提携的，他们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宇文凌然显然也是不能接受的。
东太后一点儿也不惊讶，因为最开始，听到这个真相的时候，她也不信。
当年还在东宫的时候，西太后是侧妃，处处都仰仗她，相处多年，她对西太后也是处处信任。
二人姐妹相称，后来先帝登基，西太后只是被册封了一个贵嫔，连九嫔之位都没轮上，足够证明西太后在先帝心中的分量有多么的无足轻重了。
所以在后宫，西太后完全是仰仗东太后生存的。
若不是东太后一次次提携她，劝着先帝临幸，西太后也生不出这四个孩子来。
可到最后呢，当真是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吕洞宾与狗。
这母子几人当真是猪狗不如啊。
“最初哀家也跟你一样，完全不信，凌然，你可知道，当初哀家在这后宫里，最信任的人就是西太后，哀家有什么好处都没忘了她，若不是哀家一次次的帮她，一次次的护着她，哀家为了她跟先帝的贵妃结仇，德妃结怨，后来你父王没了，哀家披荆斩棘，拉上了刘家保着她的儿子登上了太子之位，最后登基为帝，可笑的是，哀家的丧子之痛，竟然拜她所赐，一切都是她算计哀家的，哀家真是傻透了，哀家真是没用啊！”东太后越说越激动，双手却一直不停的捶打自己的心口处，样子十分激动。
宇文凌然也吓坏了，看东太后这样子，不像是说假话的。
他连忙抓着东太后，：“皇祖母，你冷静一点，孙儿在，孙儿一直都在，不管怎么样，孙儿会一直陪着皇祖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