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金安！”一个跳脱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听着像是个少年。
苏念烟原以为是军中又出少年良将，并不打算搭理，可明镜将车帘撩起一角，立刻羞涩地放下，低声说道：“长公主，外头的这位看着像镇南王世子。”
出宫前，苏念烟嘱托安嬷嬷教导明镜半月，勉强让她将勋贵们的画像记下，如今不合时宜地发挥了作用。随行的传令天使捏着嗓子，在外头说道：“长公主殿下，此乃镇南王世子。”意在催促苏念烟下马车。
苏念烟平复片刻，命杜娟推开车门，自己躬着腰走下马车。
刚从万古寺听不空禅师讲经，苏念烟伸手还穿着柔顺的素色衣裳，头上只梳着寻常发髻，簪了两支玉搔头，若不是手里拿着精致的团扇，还以为错看了清修的比丘尼。苏念烟此番出来并未带围帽，只能用团扇挡脸。
“世子。”站定后，苏念烟才看向自己面前跳脱的少年，礼貌回礼。想来这位世子年纪并不大，兴许比自己要小，五官还没长开，颇为秀气。
“见过太平长公主。”顾枕书又行了一个礼，但他的头并没有跟着俯下，一双乖张的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念烟，十足的浪荡轻浮模样。
“大胆！仔细唐突了长公主！”杜娟最是不喜这般轻浮之人，往前一步，将苏念烟挡在自己身后。苏念烟有些无奈，杜娟护主心切，是情理之中的，可太过冲动了，对方摆明了就是挑衅，故意惹自己不痛快。
想来平日顾大将军没少给他灌输自己的坏话，亦或是余文茵常寄出去的书信中，总是抱怨自己欺负她。再看那些个随行将士，初次入京的人都是一副轻浮样看着自己，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叫自己长得好看呢。
“请长公主恕罪，臣常听闻父兄提起，宫里太平公主明艳动天下，臣心向往之，如今一见，倒忘了礼数。”顾枕书露出傻呵呵的笑容，身后大部队里有不少将士附和着调笑。
一旁传令的天使，及苏念烟身旁的杜娟和明镜，脸上黑得难看。苏念烟虽只露出双目，但却不难从紧蹙的眉头看出，她已然发怒。
“臣弟无礼，请长公主责罚。”顾枕书的行为，连顾文君都看不下去了，翻身下马，将牵马的缰绳交予旁人，赶忙上前，将顾枕书护在自己身后。明面上是请罪，实则是在护短。
“世子可是此番有功，特来京受封的？”苏念烟并不接顾文君的话，反而将身子侧向传令天使。“回长公主，世子并非受封之人，此番前来是替镇南王府给陛下和太后娘娘问安的。”天使此刻憋了满头汗，听苏念烟问话，双腿一软，险些扑倒。
“只是来问安啊？”苏念烟挑尖着嗓子，又转向顾文君，用柔和的音调问道：“不知世子此行，算是王府的人，还是顾将军麾下将士呢？”
虽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么问，顾文君皱着眉头，垂头说道：“臣弟虽臣等入京，即在军队之中，自然算是军中之人。”顾枕书有些后知后觉，才想到长公主为何要问这些，扯了扯顾文君的铠甲，可惜话已说出，无法收回。
“世子以臣子之身冒犯君上，不知顾将军在军中如何处置以下犯上之人。”此刻苏念烟的语气阴冷可怕。
“臣……”顾文君还想求情，却被苏念烟出声打断，只说：“素问顾将军治军极严，怎么到了自己兄弟身上，就软和下来了？且不说他是镇南王世子，纵是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顾将军可要徇私？”
“长公主，世子是来给陛下请安的，若是有所损伤……”一旁的天使也来劝，如今大军即将入京，本来将士们就因疲乏作战，如今还要日夜兼程赶回京都，心生不满，现在若在城外处置镇南王世子，恐军中怨愤难平。
“若是皇兄和母后怪罪，无论什么处置，本宫自去领！”苏念烟逐渐失去耐心，本来打算吓唬一下就罢了，没想到顾枕书的目光倒是收敛了，其他将士们的目光却肆意妄为起来，那自己只好拿这个出头鸟动刀了。
“原是他僭越在先，如今却要让本宫宽恕？顾将军若下不了手，本宫自带他去宫里，去母后面前分辨！”苏念烟一时耍起公主脾气，非要惩治不可。
眼看顾文君还要求情，脸上难堪，底气也略显不足。“臣领罚。”顾枕书拦住顾文君，提起衣袍，跪在地上，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
无奈，顾文君只能让两位将士出列，因找不到军杖，只能用长枪杆替代。原本还想调笑美人的将士见此情形，皆是脸上一沉，连镇南王世子都被处罚，若是这位太平长公主发起怒来，牵扯自己，怕不是军杖能够打发的。
枪杆子打在顾枕书的背上，发出闷响，那两位将士也是没眼色的，居然当真下死手，一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哪里受得了这般力道，不过十下，顾枕书后背便冒出血污，额头上也全是汗水。
“你，给本宫记着数。”苏念烟抬手点了点几乎晕厥的天使，转过身往马车上走，“本宫府里还有经文要抄，少陪了。”说罢，便带着杜娟和明镜回到马车上，全然不管方才还想着给顾文君一行让路。
“长公主消消气。”杜娟递来茶水。
上车坐定，马车便往城门处移动。明镜挑开车帘，多次看向还在受罚的顾枕书。“你心疼了？”杜娟还有团火憋在胸口，恨不能亲自动手处置这轻薄之辈，不想车马里还有同情对方的，便将一腔怒火撒在明镜身上。
“奴婢不敢。”明镜赶忙放下帘子，再不敢随意往外看，“只是奴婢觉得此番惩罚重了些，长公主随便罚个随行将士即可，或是将世子身旁的小厮打死也罢，镇南王世子难得入京，怎好让他带着一身伤回去。”
“能不能回去还两说，操这个心做什么。”苏念烟吃着茶，恢复往日的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