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前没这么难。”
胡震本不想打小报告，但最近丢了许多外贸订单。
尤其那些不做铁皮玩具的外贸商，也纷纷改投铁皮玩具厂，这带来的损失，可不是一点半点。
更何况，供电问题，确实由铁皮玩具厂引起。
“自从铁皮玩具厂来了，供电才变成这样。领导，您可能不知道，他们的生产线，每一条都相当于一座小型炼钢厂，耗电量高的恐怖。并且，他们厂子里足足有五十多条生产线，如果同时启动……不说污染，仅冶炼电炉的安全性，就令人担忧啊。”
“还有这事？”
“句句属实，您可以去他们厂子瞧瞧。”
“嗯。”
发改领导点点头。
随后查看了小湖镇玩具厂的原材料供应、产品运输、年产量、年销售额等等。
末了。
临近登车，发改领导语重心长的拍拍胡震肩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领导！”
胡震受宠若惊。
这可是东山府第一部门！
现在发话，等于决定了自家玩具厂的未来。
一切都会好……
‘应该是，要路有路，要补贴有补贴，要优惠有优惠！’
与此同时。
三辆小客车驶向黄泥岗。
坑坑洼洼的省道，早已没了积雪的踪影，阵阵寒风吹来，卷起漫天黄尘。
省发改领导坐在窗边，随着汽车的颠簸左右摇晃，目光越过路边的枯枝烂叶，遥望远方一片片夯土构成的村落，心中思索着什么。
建电厂，看似简单，其实涉及很多问题。
谁负责投资？谁承担亏损？
谁提供技术？谁处理污染？
谁输送燃煤？谁架设电缆？
不可再生资源砸进去，发出来的电谁用？多余的电不能存储，又该怎么办？
寥寥几十页纸，脑子一热就能签。
但如果其中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影响的可是一个区域。
而东山西南角以农业为主，压根就没几个厂子。
即便省供销社的老太太，通过其丈夫给自己施压，即便程光跑东山府哭穷、哭发展，即便涉及到大型跨国外企……
他也不能盲目的签字。
“小湖镇玩具厂用的哪家供电厂？”
“报告主任，是郓县热电厂，以前规模挺大，300MW，后来亏损严重，企改淘汰老式发电机组……”工作人员将黄泥岗电扇厂的专用电路述说一边，“俩家同一条供电线路，理应没问题。”
“现在的工业设备，已经不是以前能比，像普通的手动机床，半小时一度电，换成数控机床，半小时三四度电。更何况，现在的原材料硬度、切割精准度，也远超以往，功率肯定成倍增加。”
省发改主任说完，思忖片刻，“附近还有其它加工企业吗？”
“一家石化企业，一家化纤厂，但都在东明县。这边的话……面粉厂算不算？”
“你说呢？”
“那就没了。”工作人员翻翻手册，“对了领导，谷城县招商服务中心的尚主任，前几日提交了大泽机械制造厂的申请书。”
“厂子规模如何？”
“注册资金50万，但拿了六块五百亩地皮。”
“呵，还真会操作。”发改主任没在意这事，“不过，注册资金50万，拿这么多地皮做甚？”
“附件说，依旧是TEP投资。当初TEP投资玩具厂，注册资金也很低，后续半个月增资扩产到一千万，再后来又扩大到两千五百万。”
“机械制造厂，这倒是个用电大户，但依旧无法迈入1000MW发电厂的建造门槛。”
谈话间，三辆小客车来到黄泥岗东门。
这一刹那。
无论司机，还是乘客，远远就看到两座十分扎眼的物事。
一个金光闪闪，一个银光闪闪。
“这是啥玩意？”
“看着像……蛤蟆妖？”
愣神的功夫，车子停在大门口。
徐飞带着大马，左边骑马张飞，右边骑马关羽，快步上前迎接。
“领导，一路辛苦了。”
“这马，能跑？”饶是发改主任上了年纪，对奔跑的铁马也惊奇万分，“这不就成了木牛流马了么？”
“远远比不上，只是一种发条形式的机械装置。”
由于战马没法拐弯，关羽张飞跟三辆小客车错身而过，直奔黄泥岗街里，引得无数路人围观。
“他们能自己回来么？”
“绕一圈，应该能回来。”
徐飞说着，引领众人迈入玩具厂，“领导，先去会议室休息会，还是去车间？”
“车间，时间紧迫，我们下午还要返回东山府。”
发改领导打量一番四周，“当年我还在计划单位的时候，没少来这里，甚至可以说，看着电扇厂一步步走向辉煌，又看着它一步步衰落到此。”
‘还不是被你们搞的？’
徐飞没有接话茬，来到最近的厂房。
工局验资，拿出文件对照设备，两者核实即可。
技监和检验检疫，只是对产品进行抽查，合不合格他们说了算。
发改来玩具厂，应该给对方提供什么，徐飞不懂。
但程光说供电，咱只能凭感觉介绍：
“严格来说，眼前的设备不应该叫生产线，而是叫‘数字化全自动流水作业综合型一体式生产模块’，是TEP出资十数亿富兰克林，委托‘施特劳斯-福尔曼汽车公司’定做的环保节能型生产设备。”
话音落定，记录员出列：“抱歉，打扰一下，麻烦您再说一遍。”
“嗯，它叫‘数字化全自动流水作业综合……”
“环保节能？”
“是啊，您看，废铁、废电机、废机床，无需送往炼钢厂，节省运输费用，丢进冶炼电炉就能变成原材料。俗话说，趁热打铁，热冲压装置直接将基材‘模压淬火’，当场就能实现更安全、更迅速、更简单的‘冶炼-热成型’工艺。并且，整个流程在炉内完成，避免热能流失，不就环保节能么？”
“闻所未闻，确实先进。”发改领导暗中扫一眼随行人员，发现都不懂，“产量如何？”
“日产8万，月产240万，年产2800万件。”
“这么多？”
“电力不足，只开了五条生产模块，如果全开，产量翻20倍。”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发改领导则是默默计算了一道题。
胡震告状说，铁皮玩具厂耗电大。
他暗中查了查铁皮玩具厂用电量，平均每天两千八百多度。
但拿单位时间衡量耗电量，纯属耍流氓。
应该按每个工件的耗电量，来衡量费不费电。
小湖镇玩具厂，铁皮玩具系列，日耗电850度，日产量7300，平均每件耗电0.12。
铁皮玩具厂，铁皮玩具系列，日耗电2880度，日产量8万，平均每件耗电0.036。
按徐飞所述，回收废钢铁，减少运输费，现场热冲压，利用热循环……
这已经不是环保问题，而是老设备淘汰问题。
并且，南方铁皮玩具禁产，北方也收到禁令。
铁皮玩具厂不在列表内，是因为之前查封风波，上级特意安排人进行了采样，发现完全符合国标、欧标。
但小湖镇玩具厂就不一样了，生产的全是老式铁皮玩具。
尤其对比双方设备。
一个崭新亮洁，通体布满科技元素，外加一条金属传送带。
一个震荡不稳，电机渗出黑色润滑油……
发改领导当即招呼文桉秘书，附耳吩咐道：“起草一份有关老旧设备淘汰的试行办法，既然电厂都淘汰了老式发电机，各个工厂也应该淘汰那些陈旧的、耗电的、有隐患的电机和机床，并对自身生产线展开自查。另外通知监管部门，一个月后展开清查，一切不合格的工厂，关停、处罚，什么时候合格，什么时候复产。”
“是，领导。”
“写完给我过目，之后发给各个地市。”
发改领导忙完，再次看向所谓的‘一体式什么玩意的生产模块’，越看越顺眼，“小徐，这条生产线价值多少？”
“评估价值50万一条，但均摊十数亿富兰克林的研发费用，平均价值三四千万富兰克林吧。”
徐飞曾想过把生产线功率，降低到工业电可忍受的范围，然后开启一个特定的模型卡槽，将其卖给没有工厂的外贸商。
但现在不行，必须等咱彻底掌控玩具市场，然后再兜售落后生产线。
“太可惜了，如果能推广，或者制造这类生产设备，咱们华夏工业必然提高一大截。”
“我只是个打工的，做不了这方面的主，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帮您搞点TEP淘汰的设备。”
“哦？”发改领导眼神一亮，琢磨琢磨‘以后有机会’，颔首道：“前几天玩具厂莫名其妙被封，期间又丢了三百多万的货物，你现在在公司压力很大吧？”
“是啊，吃不好，睡不香。”
“没事，我帮你把赔偿要回来！”
“嗯？”
“再把电厂项目批了！”
这刚开始，就结束了吗？
徐飞有点迷。
依旧搞不懂发改凭借哪方面批项目。
这时，又听：
“把小湖镇玩具厂也封了！”
“？？？”
“挤掉一个竞争对手，你应该能从厂长，提升到哪个职位？”
“……”
抱歉，还没胡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