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庄园位于晓峰城北核心,闹中取静,与晓江大酒店仅一墙之隔。
庄园内五栋别墅占地千亩,围着人工湖排列得错落有致,皆为欧式建筑风格,园林亦如此。
人工湖南面是庄园出入口,白林生家坐北朝南,别墅大门正对着入口,中间隔着湖水和法式廊亭。
人工湖东西两侧的四栋别墅,住着白林生的弟弟妹妹。
四栋别墅形成拱卫之势,白家正主何其气派。
每栋别墅周围还有树林掩映,确保各家围而不合,隐藏私密。
白林生丧命的二楼书房,落地窗外二十三米处有几棵粗大的香樟树,两者之间的二三十米是低矮的花圃,不会影响视线。
坐在香樟树的分枝上,拉开落地窗,可以毫不费力地射杀书坐在书桌前的人。
诡异的是,书房门窗紧闭,完好无损。
子弹仿佛穿过落地窗,却没在玻璃上留下弹孔。
凶手刻意制造出一起密室杀人案。
而一旦涉及密室作案,熟人或亲属的嫌疑就直线上升。
理由很简单,对案发现场熟悉,才能精心布局。
陈恬雪坐在书桌前,看向夕阳下的窗外,影影绰绰的香樟树,怎么看都适合凶手埋伏,她没再犹豫,下楼后直奔疑似狙击点寻找线索。
白林生的弟弟妹妹们,以及他们的家属,围着别墅的警戒线群情激愤。
陈恬雪此时无暇安抚他们的情绪,在城北派出所片警的协助下,穿过人群,快步走到香樟树下。
她的同事小江小于,此刻正在一楼客厅盘问白林生的亲属。
枪响之时,白林生的老婆汪心莲,儿子白多多,女儿白素素,保姆白姨都在别墅内。
汪心莲第一个被盘问,小江问道:“枪响之时,你在哪里?”
白夫人梨花带雨道:“你们不去找凶手,反倒盘问起我来了,难不成我是谋杀亲夫的凶手?”
小江尴尬道:“我们也是例行公事,为了尽快破案,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汪心莲愤怒道:“枪响的时候,我在厨房准备晚饭,问完了没,我现在急需知道我家林生在医院的情况。”
小于道:“医院那边刚传来消息,证实抢救无效,请节哀。”
客厅内随即响起汪心莲的嚎啕哭声,她的一双儿女也开始低泣。
小江白了一眼小于,埋怨他不该此时就将白林生的死讯透露,等做完笔录再告知也不迟的。
小江不能理解,陈恬雪为何要将受害者家属扣下盘问。
汪心莲那悲痛欲绝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白林生的儿女,更不可能谋杀亲爹。
正对着书房落地窗的香樟树下,陈恬雪深深叹了口气。
横出来可以坐人的枝丫,竟然泛着油光,可见经常有人在此玩耍。
分枝有大腿粗,而且树梢往下逆生长,与地面相连,上树和上楼梯般轻松,也难怪园内的人爱爬此树。
树下脚印纷繁,且连续多日天晴,不仅筛选难度大,也没排查价值。
陈恬雪将目光投向树上,大树枝分叉处边上,有一小树枝形似弹弓
,凹口处可见新破损的小块树皮。
她爬上树,仔细闻了闻,闻出一股淡淡的火药味道。
凶手很谨慎,现场没有遗留弹壳。
沿着凹口,可平行直视书房的书桌。
可以确定,凶手就是在此射击的。
论证了自己的判断,陈恬雪欢欣雀跃了一会,再次陷入沉思。
单单确定行凶的位置,并不能说明什么。
凶手对白家庄园熟悉,且了解白林生的日常作息规律?
凶手的动机是什么?仇杀?情杀?
从仇杀的角度,白林生能成为一方首富,经商过程中多少有些不择手段,尤其在工程版块,竞标之时威逼利诱竞争对手,串标围标巧取豪夺,敢怒不敢言者不在少数;豢养大批打手,私下里没少做欺男霸女的勾当,也许是被欺负者的哪位家属,隐忍爆发。
如果是仇杀,那排查的范围可就太大了。
从情杀的角度也不是没有可能,汪心莲长得粉面桃花,曼妙多姿,眼见男人负债累累无法翻身,与情人来个里应外合,人死债消。
那么密室之谜也就不是什么难题。
凶手射杀之前,她帮忙推开落地窗,射杀之后,她再顺手关上?
冬天尚未过去,书房内还开着空调,白林生自己不可能推开落地窗,作为内开窗,外面根本打不开。
没有内应,子弹不可能绕过玻璃飞进去。
陈恬雪敲过落地窗的玻璃,奇厚无比,想让子弹穿过玻璃一击命中,几乎没有可能。
所以要击杀,必然要将落地窗拉开。
但为什么要关上?
为破案放一个烟雾弹?或仅仅是内应的习惯?
陈恬雪觉得此案难度系数很高,相较于激情杀人,真凶等着被抓,她更喜欢挑战有预谋的案件。
“把这棵树围起来,有重要物证需要勘验。”
交待完片警,陈恬雪回到客厅,小江对白林生近亲属的盘问还在继续。
小江问道:“枪响之前,庄园内有没有什么异常?”
汪心莲掩面而泣道:“就跟平常一样,林生在楼上处理公务,我和白姨在厨房做饭,两孩子在客厅看电视。”
陈恬雪略一沉思,问道:“枪响后,你们谁第一个上楼的?”
汪心莲道:“我和素素先上楼的。”
白素素补充道:“我们几乎同时冲了上去,我哥没过一会也跟了过来。”
案发之时,别墅内四个亲属相互印证了不在场证明。
如此说来,情杀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白素素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她的情人合谋杀死自己的父亲。
那就很可能是仇杀。
陈恬雪没再干扰他们的问答,她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还是把精力放在寻找证据上。
推理容易走错方向,但证据不会说谎。
就像基于情杀的判断,在不在场证明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除了等待法医和技术人员对子弹的分析,陈恬雪决定扩大勘查范围。
白家庄园四面都有三米高的围墙,对于普通人来说,只能从
南面的门房处进入,可对于一个敢于持枪杀人的凶犯来说,这点高度的围墙算什么。
晚上七点半,天色已黯淡无光。
陈恬雪握着手电筒,从庄园门房顺时针出发,没抱多大希望,沿着空心砖堆砌的灰白围墙往前走。
围墙上每隔十几米就装有盏路灯,照亮着围墙内的小步道,步道两边,靠围墙一侧是一米宽的草地,另一侧种着红花寂木。
首富家的日常生活令人羡慕,普通市民晨练需要到公园占位子,而他家到处是公园,各个角落皆是跑道。
走到白林生所住别墅的屋后,陈恬雪在灰白的围墙上,发现了半枚清新的前脚印。
她的手电筒往下一转,草地也有明显被踩踏过的痕迹。
陈恬雪立刻掏出手机,给尚在别墅内做痕迹检查的同事打了个电话,通知他过来取证。
而此时,法医那边也传来好消息。
子弹是七点六二毫米枪弹,应为八一式步枪击发,在晓峰县尚属首次出现。
陈恬雪再将手电筒照向墙头,抬眼望去,一块空心砖上有磨损的痕迹,似被利器勾画过,她猜测可能是爪钩。
三米高,半个脚印,即使是有绳钩的辅助,凶手也身手了得。
再结合作案工具的熟练度,凶手行伍出身的可能性极大,说不定还有命案在身。
墙外很可能有他完整的足迹,甚至指纹。
再结合各兄弟单位的内部协查通报,以及追逃的通缉令,应该会有所收获。
陈恬雪还是想不通,此案到底有没有内应?
沈归回到归心园之后,在牡丹家温存了一会,然后疲惫不堪地回自己家。
云百合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若不是那一身奇怪的装束,她还真像个居家过日子的小媳妇。
“回来了?”
她依旧热情地起身,替他从鞋架上取下拖鞋,放到他脚下。
沈归道:“你是不是从电视上学来的?”
云百合道:“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人世间的雕虫小技还用学?”
沈归在会客厅沙发上坐下,道:“我差点忘了,你是活了一千多年的祖奶奶。可惜啊,你一千多年的修为,在死亡面前,也无能为力。”
亲眼目睹一个大活人变死人,即使对方是个仇人,沈归有种人生苦短的感慨,谁的生命都只有短短的几十年。
轰轰烈烈一世,或碌碌无为一生,在生命终结的那刻,都是平等的,与繁华的世界,或者至亲,再无半点联系。
一切归于尘土,尘土会在意是否活在别人心中吗?
云百合在他身边坐下,温柔道:“怎么了?你哪个女朋友死了?”
沈归被她气到要吐血。
明知她不是在骂人,却比任何诅咒都难听。
沈归平复了好一阵,道:“和你聊天,早晚能被气死。我今天遇到个刚死的人,灵气度不进去。”
云百合道:“如果你练到第九层,可逆生死。”
沈归道:“可是我已经卡在了第四层,一掌只能出一剑,要想双掌出十几剑,这要悟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