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得董嫣芷一时说出如此了然于心,似是断绝一切尘念的想法,李天昭的心眉头猛 然紧皱了一下,又释然舒展开来。
他已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内心是何一种想法了?毕竟李天昭与董嫣芷单独相处的机会驰仅此而已,至于其他的歌坊传闻也仅仅是从王公公那里听来的。但有一点李天昭他自己确实可以肯定,董嫣芷的琴棋曲艺之绝是天然浑成的,好像是加不得任何一点人为因素的盤捏。
况且三年前,在高王府举行的‘琴棋盛会’赛场上,李天昭是亲耳聆听过董嫣芷所弹凑的琴弦仙音的,也是亲眼见识过董嫣芷那时娇艳如花,迂然媗妍,宛如九天仙女降临凡间的美一样,和怡动人,漪丽而艳。
如今三年之后,突然与有过一面之缘的丽人再次贸然相对,这份揪心的感觉岂是言辞之间一时能够形容得出来的。听着自己呯然心跳的剧烈活跃,看着惊惶如小鹿一样不知所措美如天仙的女子,李天昭的心一时显得万般滋味重重,念想多多。
李天昭一时迷茫地看上身旁的王公公,只见王公公装出一副闭目而思的样子,倚着亭中的柱子假目以眠。他莫名一叹,长长出了一口粗重的气息,端起石案上的茶杯又一饮而尽。
是啊,恨悠悠,叹茫茫,如此尴尬的境况,也难怪李天昭是要长出这一口叹息之气了。虽然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皇宫中偶然听得那一缕调蔽的琴声起,就引来了今日说是难堪又不难堪,说是夺人所爱又不似夺人所爱的窘迫困境。但是又如何能让李天昭他一个万乘之躯,竟然毫无顾跽地倾倒在一个平头陌姓的女子面前。想毕,这其中的缘由又是什么 呢?
此时董嫣芷虽然受宠若惊,但是她仍是保持着她应有的警惕之心,莫名惶恐地看着眼前的李天昭,心里也似翻滚起滔天风浪一样,波涛汹涌,恶浪滔天。虽然旁边仍然有假目以寤的王公公等人存在,但是她确实猜不出李天昭此来的目的和意义。难道仅仅是像李天昭口中所说,他只是出宫消遣,顺道过来听听她的琴艺而已,别无所求。
可是,李天昭此时眼中所表现有目光 和流露出来的表情,都让处于迷茫和伤感之中的董嫣芷感到圾一丝丝的害怕。她总觉得此时李天昭的眼光和表情,总包含有一种令人姨所非夷的古怪想法,而且这种感觉让人觉得越来越强烈。就像一个燃烧的火把,从点燃时的弱小火苗,突然就窜到了剧烈的熊熊燃烧,而且火光冲天。
虽然心惧如此,但是董嫣芷还是极力胆定自己,一边安坐在石凳之上,一边仍然装作毫无在意的样子,挥手弹凑着摆弄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张古琴。霎时,琴声悠悠扬扬飘荡开来,穿过空寂的庭院,越过乌云笼罩的天空,横垣在四周辽阔的天宇,宛如天音仙籁一般,怡人心动,摄人魂魄。
听到琴声绝妙精细之处,李天昭喝彩得蓦然惊叹开来,他哈哈地大声赞誉道。“董小姐,世间之言果然流传不假,你不愧是琴艺双绝之人。在朕听来,亦可堪称当今天下国士无双了。”
董嫣芷被李天昭这横空出世的一夸,整个人就哆嗦地颤抖开来了。谁知她的右手一滑,那琴弦就直直地勾划而过,一道鲜红的血痕即进就呈现出来,迎着朝阳的斜光,汩汩地流冉。董嫣芷霎时一声尖叫,整个人就随着一阵钻心的痛惊呆在了当中。傻傻的,愣愣的,盯着那一道直流的鲜血,惊慌得一时不知所措。
李天昭毕竟是一国之主,咋见董嫣芷的右手食指又像三年前那样被琴弦所伤。他已顾不得了自己是一国之尊,立即从亭中的石凳上跳将过来,拴过董嫣芷的右手就一把按住流血的伤口道。“王公公,快,快拿些苍伤之药和包扎伤品的白巾过来,朕要为董小姐包扎伤口。”说罢,又回头专注地看着董嫣芷伤了的右手,顿时显得一片心急和憔虑。
王公公听得李天昭直呼之叫,猛然扑将上来,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拧开盖子,直接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沫,施舍在董嫣芷右手的伤口上。
李天昭则扯过一条白丝巾,撕碎了一些,就轻轻地缠绕在了董嫣芷右手的食指上。缠好之后,又把手放到了自己的面前,不慌不忙地吹了几口凉气,才算完结。
见着万人之上的国主亲自为自己包扎了伤口,而且还如此的体衅不惧,董嫣芷整个人顿时坐立不安起来,她怯怯地开口谢道。“谢谢国主以万乘之躯,竟然屈尊贵体亲为小女子清理伤口,小子女何德何能竟受国主如此恩宠,那是万死不能报的啊!”
一旁边的王公公听得董嫣芷如此一说,马上笑嘻嘻地插言道。“董姑娘,那用什么谢啊。你们都 快成皇亲国戚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若是谢来谢去的,何日是个尽头啊。依杂家看呐,那是国主仁慈,能体衅万民的痴 苦,才能做出如此亲近百姓的举动。若不是哪,那你就没有如此这般的恩宠了。”
被王公公这一声旁鼓侧击的赞叹,李天昭马上脸红一片地苦笑道。“唉,你这个奴才 啊,也真是会说话。朕就这么轻轻一动都被你赞得天花乱坠了,若是被你传扬出去只怕朕就要封天下百姓之口,亦是不能为自己辩了。”说着,马上又看了颇为怯意的董嫣芷一眼,眉头一皱,紧接着说道。“幸好董姑娘不是个拘于小节的人,要不啊被 你这个奴才这么一糊弄,那还不得把此事都当成天下的新闻传扬开了。哪岂不是陷朕误了人家董姑娘一辈子。”
王公公一时故作怯意地拱手请罪道,“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怎么可以把董嫣芷比作国主体衅万民的模范呢?如此一来,岂不是毁誉了李公子和董小姐。老,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敬请国主原谅!”
突然听见王公公作出这一副态势来,董嫣芷不得不应声推辞道。“哎,王公公,你也不必如此惶 恐了。幸好这里没有外人,不然这话若是传到宫里那就不得了。今日之事若是太后追究起来,我岂非是百口难辩。所以董嫣芷还是乞求国主垂怜,刘姨娘不在家,还请你作速离开别家小院,以弊清关系,莫让人另生误会。”
李天昭突然听得董嫣芷如此一说,仿佛向自己下了逐客令一般,心里顿时碍怨起来。但是目前情况确实如董嫣芷所说,刘脂儿不在家中,他们二人也不好与一个小女子在院中呆得大久。否则,传扬出去,还是伤了宫中颜面的。
想至此,李天昭莫名地长叹了一声,端起石案上的茶水轻萌了一口,又抬头看了看四周一遍,谓然叹道。“朕,虽富有四海,奈何却不能在一个别院小憩啊?如此说来,岂非乌呼悲哉!”
王公公见状,急忙趁上来各颜悦色道。“国主,千万别这么说。天下之太,莫乎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试问天下之人,谁又敢不让国主小憩啊?”
“哈,哈,天下若能如王公公所言,哪朕岂非是万民之害了?你啊,还真想让朕遗臭万年呐。”李天昭紧跟着王公公的话语说道,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
王公公不明所以,正待欲言相问,董嫣芷却出声赞誉道。“国主,果然是体衅万民疾苦的好君主。些小之事,竟能窥一管而知全豹。有君如此,天下幸事。”
李天昭羞赫一笑,起身相辞道。“董小姐之言羞煞朕也,还请董小姐宽恕朕今日相扰之过,朕告辞了。”说罢,谢绝而去。
看着李天昭和王公公二人悄然离去,董嫣芷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她用手拍拍还一直在活蹦乱跳的心,又抹抹额头浕出的汉珠,终于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仿佛突然卸下了肩上的千斤重担一样,释然轻喘。
可是,等她正要起步离去,刘脂儿却匆匆地走了进来,一时急切地问道。“嫣芷啊,我听说国主和王公公刚才不是来过吗?他们人呢?怎么都走了啊?你,你也不留待一下人家,就这样急急的赶人离去,岂是咱们的待客之道啊?何况人家还是贵为一国之主的天子呐,我们怎么可以那样糊涂啊?”
莫名的被刘脂儿一通整刷,董嫣芷压抑得好像要气爆炸了一般,枕着一双泪眼濛胧的抽泣道。“姨娘,你一进门就不问缘由的这样责怨嫣芷漫待人。可是你有了解过事情的真相吗?嫣芷再笨再蠢也不可能傻到以已微薄之力驱赶国主大驾啊?”
“人家之所以不等姨娘回来就离去,那是不想落人口舌,为自己招惹是非。若是换作是我啊,我也会这样做的。”
刘脂儿莫名一怔,惊得‘啊’然大叫道。“如此之说,那可是姨娘错怪你了。既是国主过来急于离去,必定是有什么消息相告吧?不知可有口信相留。”说毕,又直愣愣地立在了当中,就只等待着董嫣芷的回复了。
董嫣芷虚叹一气,急得眼瞧舌干的一哽,就一股脑儿把先前发生的一切事儿全吐了个干干净净。顿时,惊得那刘脂儿一个劲地惊呼道,“哎哟,这,这还了得呐。你,你,这不是在国主面前长脸了吗?”
董嫣芷嘿嘿一笑,叹道。“我长不长脸我不知道,但是他们怀着什么的心思我却是看得明白的。”
二人如此一翻对怂之后,等刘脂儿从董嫣芷的叙述中完全清醒过来之时,她冷眼一瞪,恨恨地盯着一脸泻满悲情的董嫣芷哈哈笑道。
“董丫头,我看你啊,从现在开始就不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了。而是苦海有边,回头无岸了!”
董嫣芷一时惊呼道,“姨娘,此话怎讲?我听得一头雾水,全然无解。”
刘脂儿羞赤地盯着她那一双诡异的大眼睛,神神秘秘地答道。
“董丫头,往后你就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