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龙阳君反叛之事并不确定,而今抓住了内奸,这让阳泉君觉得那封诡异的书帛有可能是真的了。
从南宫出来的阳泉夫人知道了这个情况,以家丑不可外扬为由,命令属从缄默其口。
岂止家丑这般简单,而是此事还牵扯了各方利害。
龙阳君是相邦吕不韦从魏国带进秦国的,而成为华阳夫人的男宠,却是韩姬引荐,眼下华阳夫人更是对龙阳君情深意长,合起来事情就棘手了。
阳泉夫人嘴上没说什么,然而却蹙起了秀丽的剑眉,这分明再告诉秦梦她的心思很重!
至关重要的是,王绾竟然暗示阳泉夫人,秦王说不定在此事中推波助澜。
王绾干瘦,但眼睛却亮的摄人心魄,一撮山羊胡让年龄不大的他,尤显老谋深沉。
王绾说道:“在下以为此事当交与大王亲断,大王乃有为明君,治国有术,治臣有方,龙阳君阴谋叛逃之事,大王可能有其深远的谋划,我等要做的就是听令行事!”
秦梦很是欣赏的望着王绾,对其崇拜的五体投地。
看来朝堂上秦王子楚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脱王绾的法眼啊!
在朝堂之上,秦梦也观察到了一个细节。
秦王子楚翻看诬陷阳泉君造反书简时,他的眉毛仅仅是不同程度的上扬,而当子楚翻读龙阳君的书帛时,就猛然咳了起来,咳得很是剧烈,以致身子颤抖不停。秦王子楚神色凝重,手都有些轻微的颤抖,以至于拍砚台和怒吼。
按常情推理,阳泉君造反当比龙阳君反叛更为冲击神经,秦王先没有颤抖,而是看到了龙阳君的书帛才颤抖起来,这说明了什么呢?
聪明人对此都会浮想联翩,秦王子楚知情,而且希望龙阳君成功,借此削弱华阳一系的实力。然而期望破灭,那就不排除,他是在借大发雷霆以掩饰心中的失望。
大概王绾也看出了几分端倪,才有了这番暧昧不清的言语。
有些事情,有些话,关系达不到,那是决计不能直言,王绾是阳泉君的女婿,相比阳泉夫人与秦王子楚的关系就差了那么一点,然而就是这一点,只能暗示而不能点破!
众人心知肚明,帝王之家哪有亲情可言?
阳泉夫人若没有华阳夫人,她也是早已过气的宗室,既然出嫁,就是泼出去的水,夫家才是家,阳泉君才是天。
阳泉夫人很是明智,坚定的站在了夫君一边,对王绾说道:“不管外面风雨再大,我等还是要守护好王太后这棵大树,只有她老安稳了我们才会得到庇护!贤婿应投书一封让王龁将军知晓朝中局势!”
王绾拱手听令,下去写信了。
七国的朝堂就是七个大家,朝堂之上的大夫公卿仔细算起来都是一家人,可谓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王绾不仅是阳泉君的女婿,同时还是大将军王龁的近枝子侄。华阳一系的势力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由此可见一斑。
秦梦不禁觉得,心思缜密的王绾也许发现了某些蛛丝马迹,若穷追下去,他们王氏一族就要被牵涉进这场立储风波中了。
王绾劝诫阳泉君认下此事,何尝没有避嫌之意呢?
阳泉夫人对着秦梦笑脸盈盈的说道:“本宫有两事相求秦卿,没容妾身开口,秦子应承了一件,这让本宫甚是感激,这第二件事,本宫就难为情再开口了!”
秦梦最怕这种谈话方式,阳泉夫人吞吞吐吐,阳泉君捋胡须之时,秦梦心里就在琢磨,难道他们又要给自己怀中塞美人了?
年龄不倒,这就是变相的酷刑折磨啊!
秦梦咬着牙热情对阳泉夫人回应道:“夫人有话直说,小子仪仗王太后和君侯才有了这身的荣耀,咱们休戚与共,没什么不好张不开口的!”
阳泉夫人很是欣赏的凝视秦梦说道:“秦子乃博学古今之士,犬子俱酒也已被宠坏,妾身还有两子,年纪如你大小,看着秦子稳重成熟,妾身羡慕不已,很想让他们跟在你身后,学些为人处世的经验,与你作个亦师亦友的伙伴,不知妾身这个不情之请,秦子可否应允?”
秦梦听罢长舒了口气说道:“夫人就这点事啊!知会一声小子就行,何必如此客气呢?小子何德何能做他人师父?小子早有结交贤兄之意,明日就去府上找他们厮耍,夫人意下可好?”
华阳夫人对秦梦很是感激的说道:“就有劳秦子费心了……”
只要不是做人家女婿,这就是上天最大的眷顾,收两个顽劣少年做伙伴倒也无关痛痒。
这一年来,秦梦蛰居山中,虽不出门,但上门拜访,许以美人者,不下百人,秦梦为此都怕了,还好有左清这只母老虎,吓走了不少人。
秦梦终于理解了,后宫妻妾成群,可能也非诸侯本意,多半是不得不为的政治联姻。
今日的咸阳被喧嚣所笼罩,城中到处严加盘查可疑之人,无辜被抓者不计其数,平民商贾唯有关门闭户,一时间咸阳城中九条大道上空无一人。
吕不韦坐镇司马门里的中军大帐,手拿一卷书简,书简上记录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名字,抓一个就勾画一人。
阳泉君指着吕不韦手中那残破的书简,好奇的问道:“吕公这逆党名录从何而来啊?”
吕不韦含笑看着翘着二郎腿品着葡萄酿的秦梦说道:“这是秦卿上年抓获行刺公子正时的所获,这些都是公子子傒的残党欲孽,眼下事情不是没有眉眼吗?老夫想从他们身上找找线索!”
同样一件事,上年因为没有涉及华阳夫人的切身利益,而被阳泉君压了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公子子傒才得以逍遥在外。而今事关华阳一派威信,无论如何得拉出来一个替罪羊先杀了再说,稳定住了人心,至于真凶是谁,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公子子傒**经此一役,就算彻底覆灭了,一年来,吕不韦想干而不能干的事情,终于如愿以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