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捆起来的陈汶如飞蛾,挣脱不了对方的法术。说是法术,以此范围已经算是阵法的范畴,不过只要是一个人使出来的,就算不是违规。
“投降的话,你还能有命哦。”外人不知此时陈汶的肉身里已然换了个人。
躁动的心被压下去,芊珏冷静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样的手段实际上非常容易破解,只要倚靠陈汶身体里的雷火便可。芊珏不想在此显示出陈汶的真正实力,身体中散发出从太阳获得的粒子温度,缠绕身上的困阵立刻呲呲作响,被烧的七零八乱。
“承让。”芊珏抱拳,转身离开。
芊珏从陈汶身上看到了“自然”大阵的真相,与陈汶认为自己被欺骗不同的是,芊珏坚持世间是美好的,残酷只不过是维持美好的必要手段。要是以更大的范围来看,维持自然的平衡才能保持住美好,而其中的杀戮、残酷不过是自然持续下去的一个手段罢了。
为了帮助陈汶见识自然中的生命,芊珏带着陈汶的肉身到处查看生命的从尘土中生,到归于尘土的过程。在这里面,每一样都有存在的道理,不能只拿出生的美好与死亡的冰冷来代替整个生命的发展,连续起来看,才能看出每样过程都有自己的意义。
“最终还不是化为虚无?”陈汶缩在肉身内,跟着芊珏观看了生命的起落,每当看到生物丧失的时候,自己的心总是被刺痛。
“生命不止一面,你看到的是,你感受到的也是,到底哪个是你的选择,还在于你自己。”或许是有过孕育的历程,芊珏比陈汶要看的透彻。
“可是我不想看懂,我不要选择啊!”陈汶低声悲泣,当初被遗弃的时候,不就以为过去生命的死亡。
被丢在青云山下的寒冷深埋在陈汶的心底,不曾主动出现。随着修为的提升,陈汶以为过去的悲哀已经过去了,可自己接触生命残酷的时候,那一部分被抛弃的痛苦再次浮上心头。
思想上知道芊珏说的是对的,可是心里像是有了障碍,就是不愿承认,也不敢改变。即使光明的结果就在眼前,陈汶也会选择闭上眼睛,将自己沉在黑暗里。
“你还记得吗?现在的你,早已不是过去的你,我的肚子也曾为你而孕育。”芊珏感受到了陈汶的孤独和被抛弃的不安全感,抚摸着小腹,像是在荒野河边大着肚子的时候一样,安慰着藏在自己深处的陈汶。
“嗯,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这次的娘亲。”躁动慢慢被扶平,陈汶疲惫的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算下来,陈汶从未获得休息的机会,似乎无论走到哪里,麻烦都会主动找上门。在南朱大陆是这样,青龙陆这样,中央大陆也是如此,到了青云宗,经历更是生死危机。
天降大任,难道就是让人难受,让人头奔忙的吗?
渐渐的,陈汶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在芊珏的灵魂内,重回婴孩时的状态,体会孕育之中的温暖。
肉身交由芊珏掌控,两人重回当初在旷野中的日子。
被陈汶搅翻天的一般大陆突然失去了当事人的身影,谁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深藏功与名,只留下背后的传说。
青云宗下,受到大天魔的吸引,有纯黑的魔气缓慢的凝聚。魔气聚到一起,产生的是黑到极致的透明珠子。从各个方向看,珠子都是纯黑色,却给人以能穿透万物的错觉。这是被镇压在青云宗之下的天魔神的塑造。新的时代已经来临,复活的日子也即将来到。
太阳天宫内,异动持续不断,太阳道人加大了太阳热量对天魔神尸体的镇压,强行将其按了下去。太阳的光芒被吸收成为镇压的能量,整个星体光线的亮度都在持续下降。
生存地上的人们,见到太阳变暗,称之为黑星耀日,虽不知是什么原因,可所有人都知道大灾大祸将要降临在这片地土上。
地底的珠子先行出现,其中形成的生命生出黑烟,落到了不知哪里来的夫人身上,暗中结胎,经过十月的保养,降临到这个世界。
小孩自小异于常人,对于灵气感触颇深,三岁便能吐纳,被送到青云宗,成为每年收取的修炼天才的一员。
芊珏带着陈汶重回外域,这里才是没人干扰的场所。看着大地上生灵的出生、生长、死亡,一代更替一代,芊珏代替陈汶修炼青云宗内最艰难的功法。
处于芊珏灵魂内的陈汶,沉沉睡去,小时的伤害需要一生去弥补,灵魂中的哀伤,也需要重新从母腹生出才能成为心的。
生命中的伤痛,从来不是容易修复的,就算是到了元婴修为的陈汶,也只能靠着芊珏的内部获得新生的力量。
孩子进入青云宗,获取道号云泣,三十年进入筑基,打破青云宗内修炼最快的记录,一百八十年的时候,踏入结丹境界,成为最有希望晋升元婴的结丹修士。
天道无常,云泣修炼到四百年的时候,天劫降临,将人噼成重伤,一身修为机会废掉,人也有天之骄子降卑为青云宗的笑话。
“云泣啊,逢大难者,只要不死,必然有反弹的机会,你命不该在此颓废,一定要到元婴啊。”云泣的师父被吸收完法力和魂魄的时候,仍对自己唯一的土地交代。
“放心,元婴算什么,当我走到哪一步,会把你重新创造出来,你等着吧。”吸收完自己的师父,云泣藁枯的身体稍稍丰满了一下,然后不到一刻的时间,又重新变成皮包骨的形状。
“天劫就是麻烦,要不是这身臭皮囊,哪来这么麻烦。”云泣提起枯瘦的胳膊,不耐说道。
自从被天劫中的劫力侵入,肉身的法力一直被损耗,必须要以超出劫力的修为才能过去这一关。如此便出现了悖论,不渡过天劫无法获得超出劫力的修为,没先有超出劫力的法力就不能驱逐劫力。悖论的出现,让云泣选择了铤而走险的方法,借助别人的力量渡过天劫。
云泣的师傅是第一个受害者,也是实验者。从进入青云宗开始,云泣一直跟着师父修炼,虽不是亲生,两人却情同父子。师父的一切全都交给了云泣,即使在死亡的前一刻还在鼓励云泣走下去。
“结丹修士的法力还是不够,必须更高的,可元婴太强,需要找到机会才行。”云泣思考过后,决定从另半个大陆的元婴修士入手,不让青云宗怀疑自己的身份。
从这一天开始,云泣在青云宗内消失,悄悄潜入小宗门之内,寻找可以偷袭的新晋元婴修士。
陈汶沉睡,芊珏如凋像留在外域,慢慢瞅着地上的一切。自然中的细节太多,越是往深处看,越能感觉万物皆有自我。慢慢体会其中的生命循环,芊珏感同身受,对于青云宗镇压异物的法阵开始同化起来。
云泣外出百年,没有找到目标。元婴修士实在太难出现,千年难出一个,云泣云泣再好也不能在百年之内就能遇到符合自己要求的目标。眼看着结丹寿元将近,云泣只能回到当初自己的来处,寻求那里埋藏异物的帮助。
回到青云宗范围内,云泣没去祖庭,而是找到当初生养自己的普通妇人的骨质遗留,然后从其中找到黑珠当年出来的通道,向着自己真正的母体反向追寻而去。
“为什么总感觉有人盯着我?”云泣在进入镇压缝隙的时候,有种如芒在背的感受。
一步三回头,云泣一直没找到盯着自己的东西。通过阵法,进入被镇压异物的范围内,云泣终于脱离了被盯住的感觉。
陈汶看到了缝隙里的虚影,由于没能和镇压完全同步,没法看清进去的是什么东西。不过,如此庞大的镇压阵法,时间长了出点问题也算常事,不必太过担心。
“废物!”云泣回到真正目的得到第一个意识就是咒骂。
“行不行在于你,要是元婴天劫过不去,你也不过是被镇压下来的大废物而已。”云泣反讽道。
母体沉默一会,一颗新的黑色透明珠子出现在了云泣的手里。
就是这个,太熟悉了,当初自己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拿到黑色透明珠子的那一刻,云泣认出来自己的出处是在哪里。只是,这东西用来吸引天劫,太浪费了。
母体给出了黑色珠子的用法,当云泣再遇到元婴天劫的时候,暗中将珠子推出当自己的替代品,让他来承受雷劫,保住云泣性命。
“再给我一个!”云泣叫道。黑色透明珠子的力量太过诱人,要是再有一个,云泣不仅进入元婴不费吹灰之力,在以后的修炼也将顺风顺水。
云泣没得到母体的回应,下一刻被送到了大地上。
“不给就算,小气。”云泣甩甩沾着灰尘的裤子,被母体扔到了外面,摔了个屁蹲。
拿着黑色透明的珠子回到师父的洞府,云泣显得稍微憋闷。要是早点从母体拿到东西,或许老家伙就不需要死了。不管了,晋升元婴重要,只要能过了这一关,从母体可以获得更强的力量。
将黑色透明珠子放在额头,灵气透过珠子进入云泣的体内。枯干的身体慢慢变的饱满,体内的劫力也被引入黑色透明珠子内,接着造化感应到邪气气息渡劫,凝聚出破除恶果的天罚之雷,击打渡劫的之人。
天罚无人能多,云泣知道,然而在对更高力量的诱惑下,自己宁可屏蔽掉这条规则。额头的黑色透明珠子是从母体拿来,它必然可以代替自己承受天罚。
天罚之雷落下,额定的黑色透明珠子没有代替云泣承受此雷,反而在云泣被天罚击打崩散的瞬间,黑色透明珠子吸收了云泣的记忆和法力,重新生成了一个新的“云泣”。
“就凭你也敢和母体谈条件?”新的“云泣”站起,看着地上焦黑的一片,那就是原来云泣存在的证据。
“任务就交给我吧,废物!”新的“云泣”啐了一口,走出青云宗,正式成为青云宗顶层的修士一员。
天地剧变,地上征战、瘟疫、灾祸横行,天上温暖万物的太阳逐渐失去炽热,万物的生命都在凋零。处于中心位子的青云宗,忙于镇压地上肆虐的祸事,连宗门新晋元婴都没多少人知晓,更别说庆祝。
新生的“云泣”没去祖庭,而是先从青云宗的各路查看,然后挑拣青云宗藏书中关于历史的部分,查找镇当年镇压的过程。想要解封母体,有两种途径,一种是超越元婴,以蛮力强行解开镇压的法阵,另一种是寻找阵法的跟脚,以“解”为主。
超越元婴是极难的事情,即使有母体的帮助,也不是说超越就能超越的。母体在被镇压之前,也只是侥幸超越,再造一个,相信母体也没这个本事。而且,见到第一个云泣被无情抛弃,新的“云泣”也害怕自己会被别人替代,自己成为牺牲品。
芊珏仍待在外域,长久的观察大陆上的阵法,自己已经差不多融入,如此便能从根本上感受当初布下大阵修士的本意。陈汶的沉睡让芊珏能冷静的观察和思考,当能感受到生命的全部历程,或许就是芊珏未来超越元婴的契机。
“云泣”话费了大量的时间搜寻有关镇压的记载,可是过去的记录好像被人特意摸去,无论是青云宗还是其他的小宗门,都没有提到关于以前镇压的事情。无法获得有效的信息,“云泣”的调查陷入僵局。
“不可能没有的,阵法不可能无限制的运行下去,必然有人维护,才能让阵法持续发挥作用。可是,为什么没有记载呢?”“云泣”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抹去了镇压的历史。
“青云宗,还是要从青云宗上找问题,被选择座位镇压的主要位置,不可能没有任何迹象。很可能是我忽略了什么。”“云泣”安慰自己,不放过青云宗的所有细节才有可能找到需要的线索。
青云宗内,从过去的一名元婴轮值变成了两名元婴同时值守,太多的事情需要操心,一个人已经稳不住青云宗的震荡。从其他七路传来的消息看,已经有人想要起势,脱离青云宗的管控,独立成门派。
祖庭的修士们并不反对他们这么做,青云宗太大了,达到了极难管理的程度。要是能把镇压的责任推给新独立出来的宗门,祖庭的修士求之不得。目前需要忧虑的就是青云宗长久以来的使命,在有势力超越青云宗之前,还无法将镇压的事情向外诉说。
由于祖庭的元婴修士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七路中已经有四路出现了分裂的迹象。大家都看中了千载难逢的大乱机会,想要在这场混乱中能崛起,最好代替青云宗,成为整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势力。
青云宗内部陷入分裂的风险,另外半边的大陆也不好受。太阳的热度下降,整个大地迎来了冷冻时期,修炼需要的资源急剧减少,各个宗门为了抢夺资源大动肝火。过去烂大街的灵植现在都成了抢手货。为了宗门能在混乱中生存下去,顶层的修士默认下面修士的混乱,只要能为宗门带来利益和资源,用的什么手段,宗门不会计较。
随着太阳的热量降低,自北而来的寒冷已经覆盖了半个大陆。大宗门还能苟延残喘,小宗门已经出现整个门派被灭门的事情。为了生存,修士们抛弃了修行的规则,这个世道,能活下去才是王道。
“云泣”还在苦苦追寻挤开镇压的办法,青云宗并未表现出特别的地方,而且其他元婴修士的行踪难以把握,就算是有问题,作为新晋元婴修士的“云泣”也很难跟踪老牌的元婴修士。
“杀戮,需要更多的杀戮。”“云泣”少见的睡着,在睡梦中得到了来自母体的指示。
“杀戮?”
“在大灾已到来,杀戮将是唯一的出路。”声音慢慢变的缥缈,渐渐消失。
“云泣”惊醒,看来母体自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要制造足够的杀戮,增强母体的实力,镇压不会成为问题。
“大灾,从北方而起,需要到北方寻找杀戮的起源。”“云泣”喃喃道。
正要离开洞府,“云泣”却被一名青云宗的元婴修士堵在了门里。
“师姐,来我洞府所为何事?”“云泣”见对方来势汹汹,问道。
“你和青云宗下的镇压异物是什么关系?”元婴修士斥问道。
“师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云泣”心中惊讶,自己难道被识破了?
“我就说你的修炼怎么这么快,若不是借助异物的力量,就凭你也想进入元婴?”
“你不要这样说,”“云泣”被刺激到,“我凭本事渡劫进入元婴,到哪里都是堂堂正正。”
“你是堂堂正正?我问你,原来的云泣去了哪里?”
“你胡说什么,我就是云泣。”“云泣”不知道自己哪里露馅。
“你说出这样的话,我就知道你不是他。占据云泣的肉身,你是地底的异物无疑!”
“师姐,我就是云泣啊,你不要怀疑,你……”“云泣”还在解释,从母体得来的毒物悄然出现在元婴修士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