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怀里的孩子是……”
“说什么傻话,自己儿子都不认识了?”
心跳还处在加速阶段的彭原,惊恐地打量四周。
尽管装饰发生了很大变化,但这是他家没错。
而妻子怀中的男孩,应该有七八岁模样。
他记忆又出现了裂痕,并且这次直接掉了三四年!
“太奇怪了!每次看到那个乞丐,我就会断片。还有那个龅牙男,总是在我幸福的时候,出现破坏家庭!”
安抚好夜梦的儿子,妻子又拍打慌乱的彭原,抱着他的胸脯小声轻语:“你太恐惧那个龅牙男了,没有哪个人贩子,会傻到多次去抓同一个孩子,他不回来的。”
“这种毁人家庭的恶魔就不应该放过,而且我有预感,他还会出现的。”
“别傻了。”
妻子习惯性地从床头拿出安神药,里面还放了治疗精神分裂的药物,“你又忘了吃药吧,你现在疑心病和失忆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与其纠结过去的人贩子,还不如多陪陪孩子,他已经小学一年级了,能这么依赖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也想陪着你们呀,可是为什么会如此不安,一切如此的不真实?
彭原不敢把自己的害怕说出口,拿起身边贴着“回忆”纸条的摄像机,他通宵看完了自己与妻子孩子这三年的记录。
儿子从当初的小圆球渐渐长高,他有了自己的小脾气,会选择自己喜欢的衣服,笑起来的模样,还是和自己一模一样。
那个差一点被夺走的小球球,就这样安稳地睡在自己身边,他的呼吸,他的肌肤。都是如此真实。但彭原却感到如此陌生。
有些伤一旦留下,便无法治愈。
通过拜访当年经手秦某儿童拐卖桉件的老同事,彭原来到了城东的一家豆腐店。
这家店的主人,就是当年从秦勇强手中,买到龅牙男的夫妻俩。
原以为作为亲手养大的孩子,这对夫妻多少了解孩子现在的情况,谁知。对方在听到龅牙男名字的瞬间,就收起了笑脸。
“我们和他已经没关系了,他害我们还不够惨吗?”
“据我所知,他三岁被送到你们这后,呆了五年,多少也有点感情吧。”
为了不被赶走,彭原只好一口气点了十碗豆腐花,这才勉强和老板娘搭上话。
随后,一个青年端着碗快出来送餐。
老板娘心疼地叫他休息,接着立马转脸,对彭原抱怨:“要不是为了冲喜,我们也才不会吃饱撑了,去给别人养孩子,我们是做好事养他,结果被说买卖儿童被关了两年,真是好心喂了驴肝肺。”
“就是,别人家的小孩就是养不熟,让他磨豆腐也磨磨蹭蹭,还要吃一大碗饭。”
这夫妻两一唱一和,显然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反倒让彭原窝了一肚子气。
以前,的确有生不出孩子,买个娃娃来冲喜的说法,像这夫妻俩生出自己孩子后,立马将养子转卖的,也不在少数。
看着门口那连成年人都难以推动的巨大石磨,彭原鄙夷地嗤笑:“那家伙,那个时候还不满十岁呀。”
深夜静悄悄,彭原抱着儿子不敢睡觉,生怕自己一闭眼的瞬间醒来,孩子已经成人。
在妻子的再三劝说下,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抱回他自己的房间。
“不知不觉间,孩子都那么大了。”
“小孩的成长总是很快的,对你而言,也许有些突然吧,一不小心可能就失去几年的记忆。”
妻子从身后抱住彭原,背上一阵真切的温暖,“别怕,你和孩子的相处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句话,莫名刺痛彭原的心,在胸口感到闷痛前,他连忙抓起安神药吞了下去。
在那之后没多久,他便睡着了。
恐惧缠进他的梦境,梦里的他,在孩子两岁那年没有赶上救援。
孩子被龅牙男抢走,幼小的孩子被塞进面包车,然后永远的消失在他生活。
被吓坏的彭原,从梦里醒来。
他发狂地跑到儿子的房门前,在推开门的瞬间,和那个龅牙男四目相对。
那个恶魔,果然又出现在他儿子身边,为什么他如此纠缠不休!
扭打之中,龅牙男跳窗而逃。
因为响动而醒来的儿子与妻子,错愕地看着彭原。
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龅牙男,对于彭原的怪异举动,他们一再强调,这是他的错觉。
“真的是错觉吗?”彭原看到自己小臂上的旧伤,又一次裂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次日周末,妻子儿子陪着彭原去医院复查,他们有说有笑地商量,一会要去儿子期待已久的蛋糕店。
然而,就在他们快要跨入医院大门的那一刻,一个身影从天而降。
女人的身体,在彭原的面前支离破碎。
抬起头,他看到那个失去孩子的乞丐,崩溃地跪倒在医院大厅,手里的苹果散落在地。
彭原下意识地捂住妻子儿子的眼睛。
人群在喊着“有人跳楼”,嘈杂中,他看到那个眼里失去光的乞丐,趴在那摊尸体前嚎啕大哭,血泪交杂模湖了他脸上的悲痛。
彭原害怕地带着妻儿离开,远远地看着眼前的悲剧,他将儿子死死抱进怀里,他怕极了。
他可以想象发生在那个乞丐身上的悲剧,人贩子的一时罪恶,便轻易将他的家庭打得支离破碎。
他的心里,冒出一股熟悉的恐惧感。
正当他想要逃离时,儿子突然从他的怀里挣脱开,追着马路牙子上卖糖葫芦的,欢快蹦哒。
慌乱的彭原,紧随其后。
他胸腔内心脏越跳越快,儿子在一个深长的小巷子前停下脚步。
“爸爸,看这里!”儿子指着巷子上挂着的“梦想研究所”牌匾喊道。
彭原顺着指尖看起,过快的心速,让他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看到的已是上初中的儿子。
“十年啊。”
彭原细数时光,和龅牙男扭打留下的伤,已经在他身上呆了这么多年,
小臂上的那道疤,不断愈合又裂开,记忆断裂的毛病越演越烈。
儿子在他没有察觉间一下子长大,明明是朝夕相处的血脉,此刻,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