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怀我的时候年岁已经不小了,从一开始便有大夫日日来请脉,全府上下都在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父亲也很期待,可还没足月,母亲便出了意外……”
“怎么了?”宋澄一脸好奇。
“她身子素来不好,怀胎的时候也诊不出来是个双生子,那时母亲的安胎药里有毒,她喝下之后便早产了,我是哥哥,而我那个弟弟还未出生便胎死腹中,是大夫费了很多力气才将他取出,不然我母亲也会随他一齐去了的,所以自那之后,母亲更是长病不起……”宣祁一脸悲痛。
“公子……”宋澄有些不会安慰人。
“但你可知,是谁下的毒!”宣祁突然一把抓住宋澄的手腕,睁大了双眼,眼角微红似是着魔。
“谁?”宋澄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他抓得有些疼痛,但她并不敢挣脱,她怕惹怒这向来好脾气如今却像是失控了的小公子。
“呵呵……呵呵……”宣祁松开宋澄的手,突然笑了起来,可宋澄却觉得甚是悲凉。
“父亲的几个妾室,见母亲多年未有所出,这偌大的相府也不能没有后,便各自打起了算盘,想推一个庶子上位,可谁想到呢,母亲竟有孕了,如此,她们才联合陷害母亲,霜儿啊,你可知,本来,我并不是孤身一人的……”
“哪怕今后我会与我的弟弟争夺那相国府,我也愿意让给他,宣府在皇朝如此地根深蒂固,宣府的荣耀与耻辱,我都该一同与他承受的,可……”
“没有机会了。”
“从小我每每见到别人兄友弟恭之时我就很羡慕,人人都说我是右相大人最宝贝的小公子,可我本不该是唯一一个的,虽然母亲甚是宠溺我,可那旧疾和心疾常年折磨着她,她到底也是不好受的,母亲因这件事和父亲闹翻,父亲一怒之下杀妾室囚禁庶子庶女……”
“所以霜儿,你可知……为何选你?”宣祁看向宋澄。
“奴婢……知道了。”宋澄低下头,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砰地跳,她感觉到有些震撼,还有些害怕,她从来不知右相府竟有这样的往事,世人都传右相大人和夫人相爱,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才子佳人,可终究是没人知晓才子佳人经岁月洗礼之后会是何种模样。
“所幸你也识趣,那些仗着有些姿色和小聪明便想爬上床来当个通房甚至妾室的丫头,真是可笑,本公子可不是我那父亲,我也绝不会犯那种错误!”宣祁开始激动。
“奴婢自是知晓公子的。”宋澄温声细语地说,想安抚一下宣祁,不得不说,她现如今觉得她这便宜主子还挺可怜的,明明自己本该有个弟弟一同长大结果被陷害,母亲也常年卧病。
“霜儿……你啊……可真像……像……”宣祁迷迷糊糊地向宋澄的眉眼的方向伸手。
宋澄连忙顺势拖住宣祁的手,为何这家伙每次醉酒都想摸她的眉眼啊!
“公子……你醉了,赶紧歇下吧。”宋澄连忙低头。
“公子,到府门了。”这时马车停下,侍从在外提醒。
“快将公子扶下车。”宋澄赶紧窜出去,她可不想再待着看她那醉酒的主子傻笑。
侍从闻言将宣祁从马车上扶下来,一路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院内,宋澄看着在榻上因醉酒而睡得不省人事的宣祁,她摇了摇头,真是艰难,有没有啥办法让她这便宜主子不喝酒呢?她也并不是很想天天伺候一个醉鬼啊!她转念又想到方才宣祁说的那些事情,心中又冒出一些不忍,算了算了,看她这便宜主子这么惨的份上,她还是给他收拾收拾吧。
天隐隐有些光亮之时
“澄儿……”
宋澄隐隐约约瞧见一个熟悉的面容。
“娘亲?”宋澄连忙去追,可烟雾缭绕的地方终究寻不到人影。
待她转身之时再见的是兰嫔下腹中刀,口吐鲜血朝她伸手,又逐渐远去,任她再怎么追怎么哭喊,却抓不到兰嫔的一片衣角。
突然,宋澄赶紧到有一丝温热覆在自己的脸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若有似无的冷松香,她瞬间清醒,双手紧紧抓住那覆在脸颊上的那只手掌,双眼看见昏暗的光下一双正在隐隐有些发光的暗金色的眸子。
“是我。”来人出声。
“世子。”宋澄听见他说,不知为何,她觉得心跳平复下来,她好似已经习惯这世子总是神出鬼没的,可她也没想过,当时在皇宫也就算了,如今可是在右相大人府中,他是何如进来的?
“你……”
“嘘……”慕恒突然朝她做了一个禁言的动作。
“霜儿!快些起来!”门外传来宣祁的声音,宋澄吓得坐了起来,抓住慕恒的手将他拖上床,拉过被子将他盖起来,随后便朝门口奔去,那个动作叫个一气呵成。
“公子!你先去,奴婢一会儿就来!”宋澄的手放在门闩上,朝外面喊道,虽然宣祁从来不进她的房中,但如今房中多了一个人,她不由得防备了许多。
“你这懒丫头,可别赖太久!”宣祁说完便走开了,直到听不见门外人的脚步声,她才暗自松了口气,心里不免在抱怨宣祁,什么人呐,昨日那般醉酒,今日起得居然这般早!
慕恒在没有任何防备之时被宋澄拉进她的被窝里,还被盖上了被子,瞬间他赶紧到被窝的余温,还有淡淡的茉莉花香,他本不喜那些花香味,可不知为何这淡淡的茉莉花香让他有些恍了神。
随即他便听见那主仆两人简短的对话,最后那人再次朝他走来,并一把掀开了被子。
“你可以出来了。”宋澄压低了声音说。
慕恒机械地起身,此时他的心绪有些乱,他似乎感觉到宋澄很久之前对他说的什么不要乱闯她闺房之类的话时是什么心情了,当初原以为她只是个小姑娘,正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又爱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才会学着话本上的胡说罢了,可如今瞧着眼前这穿着薄衫,已经开始出落得玲珑有致的女子,他不由得想避嫌起来,可奇怪的是,他明明见过不少那些风姿绰约的美人,连佳人在侧他都能安稳如山,可如今怎么会这般影响心情?
“世子?”宋澄觉得奇怪,这个楼兰世子就是个迷,在这天蒙蒙亮时来也就算了,现下居然一副魔怔的模样,到底是想做什么?
慕恒在宋澄的呼唤下突然如梦初醒。
“我……你近日可打探到什么?”慕恒觉得自己突然有些口齿不清,可他本该毫无波澜的。
“并没有,只不过小公子近日爱喝酒,醉酒了总胡言乱语,昨日听他说了一桩往事。”
“哦?”
“右相大人和夫人,你可知?”
慕恒点了点头,宋澄倒是一惊,难道自己因为身处深宫之中才不知这些事情的?可这个世子也是在皇宫之中啊,为何他就知道?或者说,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你是如何看那小公子的?”慕恒问出声。
宋澄托腮思考了一会儿后,说:“是个不错的人,连待我这样一个下人也是极宽容的,且心中颇有志气,有勇有谋,想来今后是个能成大事之人。”
“呵。”慕恒扯了扯嘴角,果然三公主就是三公主,他终究是将自己刚才那股怪异的感觉压下了。
“怎么?”宋澄觉得压力山大,这世子的脾气简直就是一阵一阵的好吧,而且完全无法预测。
“公主,有些人有些事,不可轻信。”
“可我不也信你了。”
“我不同。”
宋澄一头雾水,的确不同,常人哪有那双暗金色的眸子,此时天已经泛白,光也渗进了屋子,照亮了慕恒的脸,她不由得又盯着那张脸看,还是依旧白皙,不过少了些虚弱之感,看来他恢复得不错,她想着。
“公主还是小心些好,这春日微凉,公主起身记得披些衣裳。”慕恒将外衫脱下披到宋澄身上。
宋澄来不及反应便感觉到外衫上遗留的温度,外衫在她身上大了许多,将她一整个都包住,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热。
慕恒还未等她说些什么便转身走了出去,宋澄见状走上前去,微微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只盯着那身影消失在院中。
宋澄觉得自己的脑子钝了,她此时想不了任何事情。
“霜儿?”宣祁看着自己衣衫整洁却姗姗来迟的丫鬟,还一脸呆滞。
“公子。”即使慕恒的外衫已经被她折起来放到柜子里面了,可她却还能感觉得到属于他的味道,正萦绕在自己身旁。
“你这丫头,每日总是不一样的古怪,昨日懒懒散散的,今日是被人抽了魂吗?这般呆呆的。”宣祁吐槽。
“奴婢……”宋澄语塞,欲哭无泪,她也不想的好叭。
“好了好了,也就只有公子我呀,才这么纵容你这怪丫头,快些练武。”宣祁戳了戳她的脑袋。
宋澄更想哭了,怎么又要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