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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葵水(二)

推门,殿内温暖如春,床上躺着的人安静的侧身,像是睡熟了。

祁宴走过去,她鼻尖漏出被子,脸颊粉嫩的泛着红晕,半分看不出病态。

伸手摸到她的手,他才皱眉。

身上是滚烫的,手却冰冷。

门外高恭德小心的低声说话,打断了里头,“陛下,药煎好了。”

祁宴收回手,示意放下,一转头对上她迷茫眨巴着的眼睛。

“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把药喝了。”

陈娇娇老实的应了句,空气中香甜的赤豆小圆子和苦涩的药混杂在一起。

她动了动鼻子,怎么也不能将两个味道分开。

小月在外头没能进来,她只好撑起自己,小腹抽痛她浑身颤了下又保持回刚刚的动作,用力的呼吸了两下。

他坐回到桌前,看着手中的书。

陈娇娇慢吞吞的穿上鞋,挪到桌边。

甜糯的味道入口让她舒服了些,暖了身子。她小口喝着,刚坐了会儿就有点坐不住了。

勺子放下碰到碗边的声音传出,祁宴没有抬头,“吃完。”

“啊?我吃不下了,陛下。”

陈娇娇舔了舔下唇,能感觉到他似乎是昨晚被打扰到没有休息好,眉宇间的烦躁不经掩饰。

他放下书,抚手看过来,沉沉的目光让她又怂怂的哦了声,拿起勺子努力的多吃了两口。

可真的吃不下了,往日她是很喜欢甜腻的东西,现在吃着只觉得反胃。

她再一次放下勺子,祁宴一巴掌拍在桌上,“朕说话对你不管用了是吧。”

陈娇娇被吓的一抖,顷刻间委屈的眼泪止不住。

本来身体就不舒服,她忍着只在小月面前哭,又没有烦到他,干嘛突然这么凶。

“陛下让我回长欢殿吧,我在这打扰陛下,小月也可以照顾我。”

“这次又是多久。”

一日,两日,还是十日,有的时候几日就能看到她重新从长欢殿走出,那一年前后一个月才重新看到她笑。

到底有多难忍,不能和他说。

陈娇娇愣了下,看着他站起走过来,她要昂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莫名觉得他似乎不是厌烦。

“陛下,”她牵了牵他的食指,小幅度的摇晃了下,“我真的吃不行了,还要留出一点空位喝药呢。”

“最后两口,吃了。”

都是按照她平时食量做的,怎么就吃不掉。

祁宴坐下,看着她嘟囔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塞,艰苦的像是被喂毒一样。

他无奈的扯了下唇角,摸了下她的头,猜测灌药又需要很久。

果然,她盯着碗里的药汁发了好久的呆。

“陛下,里面有什么啊,为什么这么黑呀?”

“朕替你问问?”

“可以嘛?”

哦不可以,他很凶,胁迫的挑眉冲着药碗。

陈娇娇鼓了鼓嘴,拿着筷子沾了下,舔了舔筷子头。

好像没品出味道,又沾了下。

他咬牙快要弄死她的表情,看的陈娇娇赶紧端起碗大口的灌了自己一口。

苦味在嘴里荡开,还带着点酸咸味,直冲鼻尖。

陈娇娇俯身咳嗽,呛红了眼眶,勉强咽下这一口。

她委屈的举起手臂,“陛下。”

祁宴从来没仔细想过,到底是谁惯的她坏毛病。

但当他依旧习惯性抬手提起她坐到怀里,小人撒娇的抱住他的脖子,哼哼唧唧的,他开始考虑这个严肃的问题了。

小时候喝药总是在他怀里,一哭就上来,一碗药能配着十几颗糖。

他微微蹙眉,晦暗不明,几番变化难辨起来。

突然伸手捏住她的后颈,从怀里拉出来,强迫她抬头,用碗边撬开她的唇,直接灌了下去。

那时候她是殿下,他烦极无数次想这么做,苦于不能。

陈娇娇被迫吞下嘴里的苦药,才得到喘息的机会。

她愣了愣垂下头,一点点收回环在他脖子上的手。

以前他也不会哄她,不过是不言语等着她慢吞吞的喝完,她要吃糖他敷衍的给几颗。

她一喝完他就推她下去,但她还是很喜欢他无可奈何拗不过她的样子。

以为现在还可以,她缩了缩脖子,想从他怀里挪下去。

猛的被人抱起,放到床上,拉上被子。

陈娇娇呆愣的看着他捻了颗糖,往她嘴里塞。

又捻了颗,递到唇边,等她张嘴。

她像只松鼠似的,含着两颗糖,拉着被子不明所以的坐着。

他如同完事了,不再搭理她,坐回去继续提笔。

呆了一会儿,反正也想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陈娇娇盖上被子躺下。

痛一阵一阵的袭来,白天至少比晚上好一些,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继续折磨,不如现在多睡会。

她翻了两次身子,安静了下来。

殿里只有他落笔的声音,祁宴抬眼看过去。

闷在被子里看不清她,一动不动的面朝里,被子厚重不随呼吸波动。

他眨了下眼,垂首又抬起,终究站起来走了过去。

俯身,将被子压在她小脸下。

她睡的安宁,睫毛如蝶翼洒下,在眼底留下一层淡影,鼻尖挺俏,稚嫩的小脸宛如鼓掌中的娃娃。

他伸手触碰了下她的指尖,不似刚刚那般凉了。

半晌,他重新直起身走回去。

没一会,床上人又往被子里缩去,只漏出一缕黑发垂下。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凝了一阵,外头人送来红糖参汤。

小月有些胆怯的端着走进来,陛下谁都不许进,她在外头再担心也只能望眼欲穿。

手上汤是烫的,热着喝才有效果,但看着床上睡着的人,她又犹豫了。

“叫醒她。”

“啊,是是是。”

小月这才将汤放在床边,轻轻推了推陈娇娇,“殿下,您起来喝点红糖水吧。”

陈娇娇不高兴的被推醒,刚想发脾气想起自己在哪,又硬生生咽下到嘴边的埋怨。

知道小月不会敢推她,只有得到了命令。

她喜欢喝甜的东西,吹凉后也不墨迹,这一碗红糖参汤喝下肚浑身热了起来,也舒服了许多。

“小月小月,我感觉好了许多,是不是以后都不会疼了!”

陈娇娇高兴的拉着小月的手,来回摇晃,小声的问。

满打满算这回好事只折磨了她一晚,现在小腹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睡饱了也有力气坐起,比平时精神还好呢。

“奴婢看殿下也好了很多,说不定是殿下长大了就不疼了。”

“你以前也会疼吗?”

“奴婢粗人,不会。殿下金枝玉叶自然不能相提并论,殿下切莫贪凉。”

陈娇娇嗯了声,不用提心吊胆心情都变好了,“老庸医,还逼我喝这么多年的药,哼!砍掉!”

“您说习太医啊,他老人家都去了,您就放过他吧。您一觉得药变苦了,就揪他的胡子,习太医每次都唉声叹气。老臣尽力了,这药又不能变成甘霖啊,殿下。”

小月绘声绘色的模仿,陈娇娇噗嗤一下笑出来,眼前有画面了。

两人好久没在一块,拉着手姐妹般聊天。悄咪咪的压低声音,以为有人听不见。

祁宴听的一清二楚,他耳力过人,不需要费心偷听。

往亲了说,他们三个在一块时间最长,他到底没有开口,由着她们压低声音窃笑着聊天。

晚膳清淡,都是甜口的东西,陈娇娇高高兴兴的吃了好几块甜藕,喝了一大碗小月偷偷送来的酒酿。

吃完后,他坐回桌前,陈娇娇翘脚坐在床边,小嘴一鼓一鼓的偷看他。

祁宴打开竹筒里的纸条,完颜和于南上,美曰其名进贡。

若非北域无人,朝中又需要何舒明,自己不必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他帮着藏人,暗卫寻了一整个冬天陈远泽的位置,都无半分进展。

受制于人又被动的局面,唯有等待。何舒明这几日在宫中四处翻找,盼着那个虚无缥缈的金印能助他们一次。

殿内地龙开的大,热的祁宴心烦,想着她也好了,就开扇窗透气。

刚一抬头,就发现她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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