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渐渐落下,无论经历了怎样的大悲大喜,太阳都会一如既往地再度升起。
虽说只是在丹枫山的山洞里过夜,但好歹这儿风雨进不来。用厚实的粗布铺在稻草上过夜也相当暖和。
天气渐渐入秋,一场秋雨一场寒,秋宁和阿律也越来越贪睡了。御海虚抱着晓白,睡得四仰八叉的,根本没有第一舞姬的自觉。
莫日根父女早就起来,把一串串栗子烤的焦香四溢了。耀辉看了看还在打呼的秋宁,刚走进山洞,秋宁和御海虚就撒泼似地滚来滚去:“老祖宗你别进来,闪得我们眼睛疼……”
耀辉身上闪耀着暖阳似的光泽在黑黢黢的山洞里格外刺目,他拉开了遮在洞口的布帘,抱怨道:“这都日上三竿了,你们还这样睡着。大好的时光岂不都给荒废了?”
御海虚用晓白的尾巴遮住了眼睛:“老祖宗,您是凤凰。怎么还负责大早晨地打鸣儿啊。”
秋宁抱紧了阿律,翻了个身:“就是就是,昨儿我扔石头扔得累坏了,您也不心疼心疼我……”
耀辉叹了口气:“我是不会打鸣……但朝凌,会打人啊……”
一听到耀辉叫朝凌,御海虚和秋宁就像做贼似的猛地跳了起来,揉着惺忪的双眼洗漱去了。
耀辉抱起了打着哈欠的阿律,笑着飞到了泉水边说:“哎呦,看来朝凌才是你们的老祖宗。”
“您还说呢,那张稻草床本来够我们六七个人打地铺的……前几日我贪睡起晚了,朝凌就放火烧了过来。我们险些就熟了啊老祖宗。”御海虚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怎么?学会到老祖宗这儿告我的状了?能耐了啊。”朝凌一把揪住了御海虚的尾巴。御海虚立刻怂了:“岂敢岂敢!您是我祖奶奶!我都听你的!”
吃完了栗子,秋宁正式开始随莫日根扔石头了。
每一块石头都大小不同,形状各异。什么形状的适合什么角度扔,怎么扔得猛,怎么扔得稳……都是学问。近十斤的石块捆在她手上增加负重,每一次抛都得拼尽全力。没过多久,秋宁的力气就耗尽了。
莫日根在一旁比划着怎么改进手势。阿律总是适时地上前握住秋宁的手,修补着秋宁被石头擦伤的手臂,仔细治疗淤肿。
朝凌在一旁像守财奴似的仔细教导阿律怎么发力才省劲儿。萨拉在山上搜寻到了口蘑,加了野菜和秋鱼,和耀辉一起炖汤。
御海虚趴在晓白的背上,同秋宁相视一笑:“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莲华……莲华……”
昏迷在海岸边的白衣少女在噩梦中挣扎着,那个浓妆艳抹,披金戴银的少女,一边轻声叫着她妹妹,一遍含泪微笑着。那艘东去的永华国商船,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她最近亲的姐姐,再也没有回来。
女孩从噩梦中苏醒,发现自己挤在一处小小的柴房里,咸湿的海风吹来潮水的腥味。在海边成长的女孩,意识到已经清晨了。
她看了看破木床上留下的字条,无法猜懂永华国的文字是什么意思……她摸了摸随身的钱袋,发现银两并未少去。腹中饥饿,便警惕地进城去了。
女孩仔细张望着周围的粥店和包子铺,老主顾们都说着:“老板,老一套儿。”老板就拿了豆浆油条,烧饼生煎地上桌。
女孩也学着,说了老一套儿。老板却尴尬地笑笑:“姑娘,您这是第一回来吧……您吃点儿啥啊?下回我给您记着……”
女孩愣在了原地,她听不懂老板说了啥。于是胡乱指了几样吃食,等老板包好了,放下了整整一两银子。
“哎哎哎!姑娘我还没找钱呢!”老板再抬头时,那女孩早就慌慌张张地逃了。
女孩顺着纳贤会的人潮走到了城中心,周围的路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在丰饶富足的晚安称,哪有年轻姑娘有事没事儿穿一身煞白招晦气的。女孩被注目得有些慌了,正疾步走着,却被一个男人伸手拦了下来。
“姑娘,你这么神色匆匆,可是要去什么地方啊?”男人轻浮地和三五同伙拦住了女孩的去路。“小姑娘,家里发丧了啊?哎呦,带着孝出门可不方便呢,你要去哪儿啊?要不要我带你到处逛逛?我们段家可是万安城有名的望族,连亲王驾临都是在我们段家下榻……”他话还没说完,手就已经摸向了女孩的头发。
“你看那段冰峰……”街上的行人都纷纷侧目而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毕竟都是平头百姓,谁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儿,招惹城内的望族啊。
女孩儿看着段冰峰渐渐摸来的手,轻轻摘下了自己的簪子。用簪子的尖端狠狠一刺段冰峰的手。
“你敢动手!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来人!给我拿下她!”段冰峰身边的几个修士都拿起了剑,冰剑纷纷砍向了女孩。女孩一抛簪子,簪子变成了玉石般晶莹剔透的手杖。手杖上用长长的白色麻绳栓着一个小小的铃铛,铃铛里有一枚核桃大小的玉珠。玉珠随着女孩的动作不断撞击着镂空雕花的笼子。女孩的身边环绕起数个稻草小人。
女孩念着段冰峰闻所未闻的古怪咒语,周围的小人就行动了起来。无论冰剑从什么方向刺来都会被稻草人挡住。那稻草人坚不可摧,各种术法都无法压制它们。周围术士也从未见识过这种奇异的法术。
女孩的力量并未被万安城下的封印压制,一直保持在巅峰。那些稻草人上下飞舞,狠狠地撞击着段冰峰的手下。看起来似乎软乎乎的稻草,实际撞到时,仿佛庙里的铜钟照着脑门子狠狠一击!撞得人头破血流,头昏眼花。
“快叫人!快叫人来!”段冰峰狼狈地捂住了被撞肿了的脸颊。几个手下抛出了冰剑,冰剑在空中炸成了一个“段”字。四周立刻涌来了不少修士。
女孩冷冷一笑,把手杖变回了发簪插回发间。用夹生的永华国语说:
“再见。”
那四周飘浮的稻草人就像吃了炮药一样,炸得四周地动山摇!等到烟尘散尽,那个白衣女孩已经不知所踪。
地上只有剩一个稻草人,心口插着一支粉色的五瓣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