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一个月的院,每天什么都不做就呆在床上,我人都要散架了,要是再住下去,我怕我就废了。”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眉头拧的像个川字。
当时危及性命不在意,现在住院反倒像要抽他的筋。
我想起被他救的那个人,疑惑道,“我昨天经过你隔壁病房,被你救的那个人好像已经出院了。他不是还没好?”
梁西木道,“我爸送他回去了,怕在这里不安全。”
我停了脚步,抬头看他。梁西木莫名道,“怎么了?”
我眨了眨眼,“看起来,你好像救了非常了不得的人物。”
居然让梁仲林亲自送他回去。
梁西木失笑,“你要非这么说,也不是不行。他是薛彦和的儿子,薛邵辰。”
我一呆。
薛彦和?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你等一等,让我想一想......啊!!”
她猛的大叫,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咱们北方总理,是不是就叫薛彦和??”
梁西木解释道,“我刚回国,我爸就把国内目前所有高级官员和重要人物的照片给我看过了。薛彦和是北方总理,他的家人我自然会详细了解。当时他已经负伤,我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也是那些杀手不走运,要不是我,他们就得逞了。”
我想问一句他们为什么刺杀薛邵辰,但想了想,还是没问。
如今乱世,不是她一个女孩子能理解清楚的。
总之,只要他安全了,就好。
想到这,我转移话题道,“我听丁副官说你出院之后就要回炮团了?西木哥哥,我觉得你这样太拼了。”
梁西木眯了眯眼,不远处,丁鹤桥正朝他们走来。
梁西木神色微冷,淡淡道,“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不拼不行。”
虽说是上班,可梁西木的身体到底没好全,还是日日回家在家里住,并不住到军营去。
我一直介意灵骨的事。
她问过丁副官了,刺杀当晚,对方十来个人,且都是高手,梁西木虽说伤重,可能活着被送到医院本身就是个奇迹。
她怀疑他能活着被送到医院,跟灵骨有关。
今天是英文课,史密斯先生正在台上讲维多利亚时期文学,我脑袋里边全都是梁西木,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就要放学的时候,她忽然想到如果灵骨真的可以让梁西木变强,那她试试他不就知道了?
放了学,她快速跑回家,可梁西木还没回来,我一直等到他回家,已经是月上中天。
吃罢了饭,丁鹤桥不知道来给梁西木汇报什么事情,两人一同去了院子里说话。
趁着这个当口,我放出老张,要他找鬼魂接近梁西木。
老张瞪她一眼,道,“他身上带着玉髓呢,平常鬼哪里敢接近他??”
“那就找恶鬼嘛!”
老张一呆,“你不是喜欢他??”
“有我在,没事的!”
嫌他啰嗦,我催促老张快点,梁西木就快要进屋了。
老张不由翻了个白眼,腹诽一句“最毒妇人心”,抬手召了一只恶鬼来。
恶鬼乍被放出来还有些呆滞,待一闻到梁西木的气味,立时兴奋的扑了上去。
谁想梁西木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只觉得稀里糊涂,就带着丁鹤桥一同落入了身边的湖里。
最后还是靠我自己,收服了那只恶鬼。
如今虽然是盛夏,可这场落水,丁鹤桥没事,梁西木却得了重感冒。
梁仲林几乎大发雷霆,丁鹤桥为此被扣了一个月的军饷。
瞧着丁鹤桥欲哭无泪的表情,老张碰了碰我的手臂。
“我说你这么试不行,现在咱们谁都不知道灵骨在他体内的状况,说不定只有突发事件能激发灵骨的威力呢?”
我一呆,对啊,性命关头,说不定梁西木受了刺激,就能得到答案呢?
我眼一眯,想到一个好主意,得意的笑起来。
老张看着她诡异的笑容不由得抖了抖,怪不得祖师爷当年说,惹什么,都不能惹女人!
梁西木到底是有灵骨护体,再加上年轻,风寒了几日也就过去了。
这一日我放了学,直接跑去他办公室,撒娇要他陪她去看戏。
她最爱的苏州弹词,城里的太白堂居然请到了苏州名家项亦轩。
梁西木一听苏州弹词就皱眉头。
“非要我去??”
他无意贬低苏州弹词,可他真欣赏不来。
那股子吴侬软语听的他浑身上下不自在。
我撇了撇嘴,凉凉道,“是谁说过会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是谁说不会放我伤心难过?现在不过这~么小的一件小事你都不肯为我做!你不去就算了,我找别人去!!”
她白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梁西木连忙喊她,谁知我根本不理他,径直朝门口去。
最后还是梁西木飞快起身,终于赶在她出门之前拉住了她。
“傅我,你这脾气要改一改,否则以后怎么嫁人??”
我冷笑一声,“这个不用你操心,自然会有人娶我。”
一面说,她一面去推他的手,梁西木手下微微用力,不让她挣开。
好半天,他终是长叹一口气,“我去,我去还不行?!”
苏州弹词虽被誉为华夏最美声音,可在北地并不流行,太白堂是整个华庭唯一经营苏州弹词的戏班子。
太白堂开在五四路上,这五四路可是大有名堂。
当年新运动文化领袖卢雪莹先生旧居就在这条街上,后来华庭女子学院也搬迁到这里,周围林林总总开了些书店咖啡馆之类的,总之文化气氛浓厚的很。
我先放了老张出来,他们约定好,在我去洗手间的时候,会放小鬼出来火烧太白堂,梁西木为了救她一定会尽力的。
今儿演的是《莺莺操琴》,不管是什么剧目,西厢记必定是改编选单上的头一份。
演出一开始,项亦轩一开嗓,便惊艳众人。
少了些男性艺人刻意放软的强调,多了男性的几分清冽,反倒是别有韵味。
我听的痴迷不已,梁西木照旧全程开小差。
他随意往底下看了一眼,意外发现警备处处长孙英权也在。
那日薛邵辰被刺,孙英权带人晚来了很长时间,足够他和薛邵辰被对方杀死。
虽然看不出什么破绽,可是梁西木说不上来,就是有点起疑。
戏演一半,我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去上卫生间。
不想才出大堂,就看见了一个鬼魂。
他看起来像是新死不久,身上还有未断的凡间气息。
我禁不住嘀咕,虽然放火不是什么难事,可也不必找新手吧??
我皱了皱眉,迎了上去。
“你怎么在这里?老张没跟你说你应该去化妆间??”
男鬼大吃一惊,“你,你能看见我??”
“废话!”
我越发觉得找错了人,才想说他几句,谁知男鬼掉头就跑,直直冲进了唱戏的内堂。
我一惊,觉察出不对劲来,她立时召唤出老张,问道,“你安排的人呢??”
“不是你说的在化妆间?”
我一愣,“那刚才这个?”
她立即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
我脸色微冷,转身就往内堂走,到了门口悄悄往里面打量一圈,就看见那鬼魂在众人之间穿梭了几个来回,站在了一个军人气质的人身边。
他发现了我,吓的瑟缩了一下,越发靠近那个人。
我面有厉色,小声道,“他要干嘛?”
老张挑了挑眉,“附身。”
“可他是新鬼,新鬼怎么能俯身呢??”
老张看着男鬼轻蔑一笑,“所以说他大概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
只是他话说一半,就猛的瞪大了双眼。
那个男鬼,居然进入了男人的身体。
我和老张面面相觑。
“这什么情况??他怎么做到的??”
老张紧咬着牙不发一语,直接走出去来到他身边。
男鬼自然看得见老张,见他来到身边,吓到赶忙站了起来。
“你怎么敢侵入凡人身体??你不想投胎了??”
老张的口气别样的严厉,男鬼受到惊吓,拔脚就往外走。
坐在楼上包厢的梁西木自然是注意到了孙英权的异常,只见他像是受到了惊吓,头也不回往外跑去。
梁西木心里还在疑惑,就听见咔嚓一声,后台似是有炸弹引爆,随即便有人大喊起来。
“着火啦!着火啦!”
堂内的人立时轰乱起来,梁西木神情一紧,猛的站起了身。
“我还没回来!!”
他声嘶力竭的大吼,一面频频回头看身后的火海,仿佛打算万不得已就跳进去。
外头人声鼎沸,似乎大家都在逃命。
有声音朝着这面来,大声嚷嚷着救火。
我和老张对视一眼,来不及了,必须在人群到来之前收服他。
我举起双手,手心冲着男鬼,慢慢朝他靠近,“我不知道你之前遇到了什么事,但是相信我,像你这样的孤魂野鬼,要么是被其他恶鬼吞噬,要么是失去自我最终变成恶鬼坠入地狱。相信我,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帮你,早日脱离苦海。”
脱离苦海?
男鬼眼眸里浮上一层悲伤,渐渐有眼泪渗出。
“你帮不了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只是想好好过日子,跟相爱的人平平安安的生活,为什么会这样!”
男鬼大哭起来,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我寻到这个好机会,慢慢靠近了他,轻声细语道,“你相信我,你身上没有恶鬼之气,证明你生前并无作恶,我可以帮你,你有什么苦处,我都可以帮你。”
我说着,朝他伸出了手。
她静静看他,眼眸里有力量,男鬼被她的眼神蛊惑,犹豫了半晌,颤巍巍的伸出手。
可就在这个时候,梁西木追了过来,他一看见我和孙英权就站在火海前面,心里一紧,大叫一声“孙英权!”
男鬼被他的吼声吓一跳,一把拉过我将她反转过来,死死扣住了她的脖子。
梁西木身后,大批警卫营的士兵冲进来。
他们不无例外的端枪瞄准,直指孙英权。
梁西木眸子里一道寒光闪过,从腰间掏出手枪对准了被男鬼附身的孙英权。
“孙英权,你放开她,我或许能饶你一命!”
“你们都走开!!”
男鬼大吼着,由于失控,手下用了死力气,直掐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站在一边的老张一急,就要出手,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