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是时,只见月下山林一阵嘈杂,一条火龙影影绰绰扭曲而来,月光清亮,隐约看去竟是百多人身穿衙役官服联袂而来,或手持水火棍或腰挎大刀,气势汹汹。秦凡看的分明,前头赫然便是那客栈店家以及小二,还未近身便已在远处指指点点不知和那些衙门捕快说着什么。
“不许动!”不等秦凡反应,一群捕快已经里里外外将他包围了起来,且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那店家掌柜的却已不见了踪影,躲藏进了人群中,只是小二手持那片月色下金光闪烁的金叶子大叫道:“就是他!这嗜血怪物!”
伏陵嘿嘿冷笑道:“啧啧啧,这帮子衙门废物来的倒是真快,且看他们杀死腾腾的模样,秦凡小弟你怕是又麻烦咯!”
秦凡惊讶茫然,浑不觉哪里惹到了河洛重镇的官府衙门,且看这些衙役身穿捕快官服,衣服胸口有字,或“宁”或“洛”,心中大惊,这赫然是宁州数十个衙门的捕快衙役等皆汇集于此了,虽不知所谓何事,但不妙的感觉却愈发强烈,当即微微弯身施礼,而后问道:“不知各位有何指教?”
其一领头黑面捕快眼珠一转,仿佛明白了什么,眼中贪婪一闪而逝,随即哈哈大笑道:“好你个丧心病狂的怪物,装什么糊涂。我等数十个衙门联袂而来便是要捉拿你这屠杀了人畜一千有十的妖物,莫以为穿了人皮我便识不出你了,所过之处人畜皆亡,寸草不留,好毒的心啊!”
秦凡不明所以,但又见那黑大个信誓旦旦模样,心中气愤恼怒,兀的明白此事必定和秦家村一事有关,又见那捕快眼中的贪婪,隐约间明白了个大概。正欲解释,那店家小二却跳了出来,指着又黑又瘦的老酒,扯着嗓子喊道:“当时我见他穷酸模样,又牵着一头糟瘟的妖马,便料想这小子定然不会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又见他包袱有书有笔想必是要进中州大荒城赶考的秀才,打算施一善心,让他睡上一晚,正欲开口,却不曾料想这小子竟从包袱里掏出一枚金叶子,且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要知道这都足够买下我们那客栈了!穷酸之人拥有万贯家财,定然有蹊跷,想到这几日有个白发妖魔的传说,附近无论贫富大大小小十几个村庄竟无一幸免,大多惨死,财物也没剩下一丝一毫,令人发指,便立即报案,就算这小子不是那白发妖魔,想必也与那死亡流光有些干系吧!”
那黑大个捕快狰狞一笑,挥手间数十个官差一拥而上,而后他吐了口吐沫,将那枚金叶子狠狠的摔在了秦凡的脸上,鲜血渗出,他喝道:“人赃俱获,还想要抵赖吗?将那上好的衙门珍藏的玄铁链子给这妖怪锁上,几十斤够他受得了。”
无数官差一哄而上,争先恐后的抢夺秦凡身上的包袱,他们可不傻,顺手牵羊偷敛财物的本事一个比一个精通,很快一个个官差衣袖裤腿里皆是珠宝财物,那些没有争抢到的眼珠子都红了,却只能恨恨的盯着,气愤极了也不免踹上秦凡几脚。
秦凡心中又气又怒,原来不止自己家的村子受到了无妄之灾,周遭也有不少村子皆遭到了灭顶之灾,又瞥见眼前这些唯利是图的官差,心中对于这中州大荒的皇城印象不由的差到了极点,上梁不正下梁外,心中哀叹不已,但又想到母亲的遗愿心中不由升起一阵豪气,暗道,定要考上状元郎,改变这个社会,改变这个腐朽的国家。又瞥见不远处和官差窃窃私语的客栈掌柜的,想来是打算要些举报费了罢,心中一团邪火,不由的令他怒火中烧,但又见一人虽衣衫穷酸却又独立于所有人之外,微风吹拂薄衫哗啦作响,纵然夏日晚风温暖却也冷的他瑟瑟发抖,只是风中不屑的看了眼那客栈掌柜的,跺跺脚。月色下棱镜分明,赫然是那个店家小二。
“我讨厌固执的人,尤其是自以为是固执的人。”秦凡低下头去轻声骂道:“还真是骄傲啊!”
“不,或许这叫自作聪明才对。”伏陵在他身边耳语,这时候秦凡才惊醒,有些迷茫道:“我刚才说了什么?”看着月下那仿佛熠熠生辉的女子容颜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有些糊涂,他不记得自己刚刚说过了什么,但见这极为投缘的美丽女子就要受到他的波及,也要遭受这无妄之灾,心中更怒,喝道:“不关那女子的事,放开她!”喝罢,手指着这帮子官差大叫道:“你们真的是蠢蛋吗?我若是那妖魔或和那妖魔有甚关系,你们此刻还能够活蹦乱跳的哄抢财物?只怕脑袋也找不到了吧?真是想不到那无恶不作的妖怪怎么就不抓去你们屠杀了!”他口气凶恶,已是怒极,竟顾不得一切,口无遮拦恨不得那丧心病狂的妖魔现身来此屠杀了这帮子人摸狗样的官差。
捕快们正哄抢的欢快,也不知怎得闻听此言被那言语间的暴戾摄服,忽然觉得全身入坠冰窖,却也只是刹那,便恢复如初了过来。心中诧异,只觉得这晚冷了不少,打了个寒颤,这才仔细打量起秦凡身边的伏陵来,恬静如素,美若天仙,望着这极美的人儿也不由的一呆,片刻脸上泛起阵阵淫笑道:“放心,如此娇媚的人儿我等可不会太粗鲁的,捆绑就免了,不过却也要一起带走好生审问审问。”
众多官差闻言会意哈哈淫笑起来,那黑大个捕快特意将“审问”二字放重加长音,任谁也明白其中道道。
刹那,秦凡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皆愤怒的沸腾了起来,全身颤抖着,就连那伏陵是个绝顶高手也遗忘了似的,脑海里轰然大震,周围一切都停滞了下来似的,只剩下有个熟悉的声音在疯狂呐喊,“心爱的女子就要被一帮子畜生欺辱了!”他面色涨红,脑海里那声音恢宏巨大,不停的震荡呐喊,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像是无数人低语,又像是无数人声嘶力竭的狂吼呐喊,不知觉的他已然全身冒起一层冷汗,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腰部一疼,整个人栽倒在了一片草地中,而那几十官差伏陵等皆不见了踪影。
四野茫茫,荒山戈壁早已看不分明了,只是几座险峰将这四周包裹,偶尔有几只荒鹫腾空飞翔,它们生着人面鸟身,传闻只出现在死亡气息极为浓郁的地方,是大量死者的怨气和愤怒而诞生的怪物,更有传闻这等怪物一出现,便有大灾难降临。
秦凡熟读古籍,自然是认识这种怪物的,一直以来他都是在书本上凭空想象那怪物的模样,想不到今日会亲眼所见,它们以尸为食,想到不久之后便会入得它们的肚子,心中更是凄苦。
转头看向几个身着官差服饰的大汉,茫然四顾,想不到刚逃过一劫又要再入一难,心中大骂那该死的命运,又看向几个官差大叫道:“伏陵呢?和我一起的那女子呢?你们将她如何了?还有那匹马!你们又将它藏到哪里了?”
几个官差闻言一怔,突然大笑起来,道:“那女子我们自然要好好审问一番,事后若是不死估计也得残了,我们百十人那细皮嫩肉的可伺候不住啊!”
“至于那匹残马想必也够一顿酒肉吃食,死到临头还做着骑马做状元怀抱佳人的美梦吗?哪有身负罪孽的状元爷!”
“混蛋!”
他再也忍耐不住,双目赤红,冲将上去,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大叫一声,扯住一个官差的脚踝,猛的一抽,还不等那官差惨叫,竟硬生生的将其抛飞了出去数丈,“噗”的一声,那官差头撞青石竟被他抛飞一下碰死了,鲜血直流,几只荒鹫欢叫着俯冲而下,指爪锋利,立刻大快朵颐。
秦凡微微一愣,愤怒仿佛得到了某种释放和宣泄,刚刚那股烦躁感从丹田升腾而起勾动胸膛,令他不吐不快,那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大喊大叫催促着他杀戮动手,体内的戾气得以解脱,他这才兢惧的发现自己竟是暴怒间杀了人了。想要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要大叫却不知该叫些什么,冷汗直冒,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另外两个官差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着夺命狂奔,这才将他惊醒,他听得清楚,对方是在叫什么“死亡闪光,白发妖魔,怪物”之类的,尤其是听到那“怪物”二字,刚刚压抑下去的烦躁暴戾感又猛的升腾而起,那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隐约间愈发清晰。
“杀了他,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人灭口,状元可没有一身罪孽的啊!杀了他,杀了他们……”
脑海里仿佛万千个声音怒吼咆哮,愤怒着催促着他动手,终于他抛出两块巨石,听闻远处急促的惨叫,那股暴戾感顿时减弱,而这个时候他强行压抑下那恶心暴躁的感觉,只觉得久违的痛苦再度袭上了身子,他全身经脉剧烈痉挛着,痛苦不堪。
恶心的感觉令他像是贫血似的眼冒金星,双眼一片漆黑就要跌倒在地上,却偏偏这个时候那股**的痛苦再度潮水一般袭上心头,如同万蚁噬心,生不如死苦不堪言。痛苦一波接着一波,每一次他皆全身颤抖抽搐不能自己,到最后他感觉到自己的神智越来越模糊,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魄,再也觉察不到那痛苦,只是身体不自然的抽搐着,隐约间他仿佛又见到了那张倾世容颜,绝美的眸子令人沉醉,平静深邃令人着迷。
……
“秦凡……秦凡……秦凡……”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声的呼唤像是隔着遥远的云里山间最终完全隐没于黑暗,他浑然没了其他意识和感觉。
“秦凡……秦凡……”终于一阵焦急的叫喊声将他从那迷幻般的感觉中拉了出来,他脑海里一片混乱,只觉得头疼异常,全身酸软无力,似乎就连睁开眼睛也没了气力,伏陵空灵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变得清晰,看着那疲惫中带着一丝丝焦躁不安的美丽脸庞,他低低应了声:“伏陵姐……”
伏陵大喜,道:“你醒了,秦凡小弟弟你可真是吓死我了!”娇嗔说着,秦凡竟从他的眼角看到一丝晶莹。
原来她也是在乎我的,不知怎的,想到这,心里这刻异常温暖,就连**上的痛苦也没了那么热烈,勉强笑了笑,环视四周一片古香古色的家居,看样子似是个极为高档的客栈,正欲开口询问,却听那伏陵急道:“都怪我,都怪我,其实我的真正身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