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环境真差!”
“这里的房子,还没我们村好呢。”
“路边,还有人养鸡,这么臭,和我们乡下十多年前一样。”
“别人家的孩子呀,大学毕业之后,都是在城里买车买房的,你怎么……”
桂宁市的傍晚。
这一段对话,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吐槽,发生在葛麻村前往村后的菜市场里。
之所以说不是对话,而是吐槽,那是因为海业一句话都没说。
这种从小来一直被否定的待遇,海业已经早就习惯了,而且他现在的条件,也的确应该是被否定。
二十分钟前,他就带着两人来到自己的出租屋,
自然不用想,就是各种吐槽。
这环境,感觉就是在乡下把猪圈打扫干净了,放一张床在里面。
简单来说,就是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
想想别人家的,那些一样是大学毕业的孩子……
总之,现在的他就是一文不值,和一个垃、圾差不多,父母白白养了这么多年,这都毕业了,什么都没能买给父母,就是不孝。
是啊,的确如此,海业无法反驳。
即便是他现在过得很好,被这么说,他依然不会这么反驳。
他,已经被说习惯了,用很多人的话说,就是从小被压制,不敢反抗,被骂傻了。
城里的菜市场,不是真的只是卖菜,而是一个市场,其他的东西也都有。
今天的晚饭不用说,自然就是在这菜市场里的一个小饭馆解决了。
而住宿的话,海业觉得住在这区域的旅馆,是不行的。
毕竟这里晚上卖东西到十一十二点,早上四点左右就各种商贩出来了,而且这里的价格也并不比外面的低,还真是不太合适。
可是依旧拗不过的海业,还是同意了安排两人租这里。
“爸,舅!要不明早你们自己去检查吧”
“还是刚刚我们下车那里,乘坐同样路线的车,到医院。”
“然后去下午的时候,我带你们去的那几个地方排队检查,我下午再去看你们?”
安排好两人,带着两人逛了一会,差不多十一点,回到安排两人入住旅社,海业试探性质地问。
因为,他真的非常需要明天早上的那个机会了。
“你是不喜欢我们,我们才来半天,就不愿意带着我们去医院?”
“不说是带你舅舅来看病了,我们就是来玩的,我养你这么大了,难道就不应该陪着我们吗?”
“今天一共才用了你四、五百块钱吧,我这么没想到我养大的人,就是这种人,白眼狼、不孝……”
还是自从有记忆以来的将近二十年里的配方——说十句话,有八句是声音非常尖锐地吼出来似的。
这种说话方式,其实在下午的时候,他就再一次承受到了。
就是他问吃了午饭没,要不要先去吃饭,要直接去医院还是先安排住处。
回应他的,不是吃过,就直接去医院吧。
而是:
都这个点了,难道我们在服务区的时候不会吃吗?
家里是没房子住,要跑这桂宁市来找地方住?
来看病,不去医院,你自己会看吗?
傍晚的时候,无论是在自己出租屋,还是从出租屋来到菜市场的路上。
对环境的评价,也都是非常之尖锐。
简单地说,就是海业看不起他们,不待见他们,才半天的功夫就嫌弃他们了。
海业没有说话,但是莫名的还是觉得非常的难受。
难道这个时候自己要讲,明天早上真的对自己非常的重要。
还没讲,以他对自己父亲的了解。
一定不是说,他们自己可以去医院,让海业放心去。
而是,先贬低海业,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又怎么可能被人看中。
之后,就是海业不待见他,故意找了这么一个借口。
从能力,到人品,全盘否定。
这就是海业从几岁开始记事以来,就接受到的无时无刻的无限否定。
没有在说话。
但是这一次,海业硬气起来了。
他没有像以前一样站在这里被骂,骂到最后动手,然后第二天、或者两个小时之后,开始责备海业小气,就这样都生气。
之后就是回家里,把海业不待见他们,这事情说他个十年八年的。
这一次,被说了一会。
难受无比的海业,直接转身离去了。
后面,依然还是非常大的骂声,骂得整条街的人都在围观。
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就是要用这种群众的眼光,给海业施压,让海业屈服。
这就是为什么海业离开家,不是不舍,而是觉得逃离了的具体表现形式。
在这个家庭,这个地方,他,永远都是不孝的,永远都是人品有问题的。
一切,就是为了让他对他们绝对的服从,只要有一点不合心意,就是不孝,就是人品有问题。
如此的环境,大家都是这么看自己的,谁人能够熬得过来。
小时候,他不敢反抗,那是他害怕、恐惧,生怕反抗就会被抛弃,
可现在呢,无所谓了、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各过各的吧。
所以,海业第一次反抗,但是不是以同等伤害进行反抗,而是选择逃避,不再做情绪的垃圾桶。
回到自己出租屋的海业,满脸通红,脸上仍有泪痕,鼻涕痕。
在这大家都穿着短袖都嫌热的时候,他却彷佛如同是从外面回来,被冻得通红,鼻涕直流一般。
此刻,他多想连夜搬离这里,之后把所有共同认识的人全部拉黑。
从此,不再有任何的联系。
他不理会他们,他们不会有事。
毕竟舅舅都出门打工,在各大城市生活了十几年了,对于新环境的适应能力比他只会强上无数倍,所以其实自己不出现,他们依旧可以在桂宁市来取自如。
要是没有这能力,这几个月转了好几个市了,就不会安然出现在这里了。
自己来给他们安排一切,其实可有可无,有就省了他们一些麻烦,没有也没多大事情。
相互不理会,他们没事。
至于自己,那也就无所谓了,反正死了,也是自己的事情。
高中时候,没三两天都有结束自己的念头,再一次出现在海业的脑海里,非常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