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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皇后:揽溪传上册_第一章 前路茫茫女儿愁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明朝万历年间的扬州清明,已甚少显露哀戚的模样。

我一早携了小丫头烟绕去祭拜故去的父母,回到城中,时辰尚早,却已是热闹非凡。尤其是湖边,桃花灼灼,仿佛邻家笑靥,梨瓣翩翩,宛若幻境飘雪,柳浪闻莺,曲院风荷,桥头拍手人齐笑,街边玉喉劝莫悲。

“看哪,好大的鹞子!”烟绕捂着嘴惊呼,瞪着眼睛看天上。我们扬州这边俗称纸鸢为“鹞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真,飞得老高仍有一个巴掌那样大,若在地上,只怕五个烟绕也盖得住。

烟绕立马来了兴致,扭将上来:“小姐,我们去放鹞子可好?”

“可是,午间要与姨娘一同吃饭。明日便要出发了,想来姨娘有许多话要嘱咐我,所以特意让我们早些回去呢。”我为难道。

“要说话不是还有下午和晚上吗,哎呀小姐,我们放一会儿,就只放一会儿,保证午饭前回去。”烟绕一边说一边摇晃着我的手撒娇,蓦地正色道,“小姐,这可能是我们在扬州过的最后一个春天了,等以后进了京师,进了皇宫,哪里还有这份儿自在!”

她说得不错,我闻言心下一动,两人对视一眼,默契一笑,便牵着手向卖纸鸢的铺子跑去。

买了只燕子样式的纸鸢,我向老板借了笔墨,在纸鸢背上书上一行字:“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姑娘的字写得真好看,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老板在一旁夸道。

我向老板道了谢,只一笑,并不答。烟绕一把扯起纸鸢,随口道:“小姐这是惜春呢,假文人,一股子酸腐气,老板别理会。”一边说,一边撒腿开溜。

“你个丫头,反了天了!”我作势要打。

“小姐,来追我啊!”烟绕一边退一边笑着扯线。金色的阳光下,笑靥灿烂,鹅黄的百褶裙盛开如菊,直温暖到心里去。

这个疯丫头,她不是不懂我,而是太知道我了,才这样偏生扯着我快活。

娘亲早早便去了,爹爹辞官离京,带我来到扬州,这里是娘亲的老家,直到三年前,爹爹也病逝,我成了孤女。

如果不是烟绕打小陪着我,真不敢想象我要怎样走过这一路的孤寂悲苦。她对我来说,名为丫鬟,实则已与姐妹无异。

爹爹去后,我便寄居在姨娘家里,姨娘是娘亲的亲姐姐,一直对我疼爱有加。前些日子,家里蓦地接到来自京中的圣旨,让我入宫为皇长子选侍。姨娘一家不愿我远嫁入宫,姨父急急给我物色像样的婆家,想悄悄订了亲事,将此事搪塞过去。

那可是圣旨啊,如何搪塞?我年纪虽小,却也知轻重,不愿连累亲人。

“哎哟!”只听烟绕一声惨叫,打断我的思绪,可是立马一声比她叫得更惨,惊得我一跳,忙循声赶上前去。

“你这个小姑娘,怎的还倒着跑路的,把老头子我撞散喽!”一个穿着道服的脏老头儿直直地躺在地上,却梗着脖子,声如洪钟。他的白发被泥垢沾染得灰黑,袍子稀烂,似乎只是些布条挂在身上,似乞非乞。

烟绕不甘示弱,怒目圆睁道:“嘿,我说,我脑袋后面又没长眼睛,你不能躲开呀?”

“老头子一把干骨头,哪里躲得过你小丫头身轻似燕!我不管,你赔我!”那脏老头儿耍起无赖来。

我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上前搀扶道:“老人家,咱们起来说话好不好?”

脏老头儿躲开我,急道:“别碰我!我这浑身的骨头都不对了,你还碰我!”

我有些无措,忙拉扯烟绕,低声道:“我们是小辈,给他道个歉得了。”

烟绕大声道:“我才不给这无赖老头子道歉呢!”

“嘿,你说谁无赖?”脏老头儿几乎要跳起来,却又平平直直地躺下去,“我不管,你们赔我。”

“我赔你个……”趁烟绕一个“屁”字还没出口,我忙捂住她的嘴,讪笑道:“老人家,您说说,要我们怎么赔?”

烟绕挣开我的手,恨道:“王揽溪你能有点儿出息不?”

脏老头儿皱着眉摇摇头,两臂抱胸道:“该怎么赔就怎么赔。”

我将身上的银子全掏出来:“您看,这些够吗?”

脏老头儿瞥了一眼我手中的银子,还是摇头:“我不要银子,不能吃不能喝的,还得自己去买。你去,给我买口吃的和一件衣裳来。”

“你还使唤上人了你!”烟绕气得炸起来。

我忙将她拖走,只听那脏老头儿在身后施施然道:“快去快回,我就躺这儿等你们!”

“老板,三屉包子、一壶酒。”

“你还给他买酒?王揽溪你疯啦?”烟绕挥舞着双手,把伙计递过来的酒推回去,“不要不要不要!”

我见她炸毛的猫一般,心里好笑,面上却道:“还不是你,有哪个姑娘家倒着跑?这下撞了人,还不息事宁人哪。”

“这也要怪我?”烟绕咬牙,“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讹上咱们了,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听到没?”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故意讹咱们的?”我“嘿嘿”一笑,“昨天整汉岳剩的巴豆粉末,你还有吗?”

烟绕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纸包,愣愣道:“有啊,怎么啦?”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买酒?”

整人归整人,脏老头儿的衣裳那样破,实在让人有些不忍,我还是给他买了件新的,希望他日后想起来,不至于全是跑茅厕。

脏老头儿见着东西,一骨碌爬起来,抓起几个包子,啃得满脸是油。他一见着酒瓶子,两眼放光,扔下包子,小心地端起瓶子,耸了耸鼻子,闻闻瓶口,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烟绕心中定是狂喜,却装作不情愿的模样:“你可满意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等等,”脏老头儿搁下酒瓶,双手夸张地一抹额发,“我老头子也不是骗吃骗喝的人,这样吧,我就送这位姑娘一样东西。”

他在胸口掏啊掏,掏出一个褪色的泛白蓝布袋,见我不接,硬塞到我手里,大方地摆摆手:“不用谢。”

烟绕刚给他下完药,自然十分警惕,夺到手里打开看,一脸嫌恶道:“这是什么?黑乎乎的丸子,不会是你搓的泥吧?”

“什……什么乱七八糟的!”脏老头儿激动得都结巴了,“这是我好不容易炼制的仙丹,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十年光阴才得一颗,我一出手就给了你们三颗,还不是看在这壶酒的分儿上!”烟绕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样厉害的‘仙丹’,你怎的不拿来换吃的和衣裳呢?”

“你当我什么人都给啊。”脏老头儿小声咕哝道,“这姑娘这么傻,还不是苦了我徒儿……”

我向来不信这些街头狗皮膏药,加上他此时自说自话起来,又形状疯癫,搞不好那丸子真是他身上搓的泥。事情既已解决,我便拉着烟绕道:“好了,走吧。”

“姑娘,姑娘,别走啊,老头子还有话要送你!”

“什么话?”烟绕奇道,“小姐,就听听他说什么。”

脏老头儿摇头晃脑道:“佛偈有云: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姑娘须记得要守住本心才是。”

我笑一笑:“大师穿的道袍,怎的又说佛语呢?”

脏老头儿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疑惑道:“这是道袍啊?”

一耽搁,已经快到午饭的时间了。我拽着烟绕好一通跑,才赶回来。

姨娘站在屋门口等着,见我们跑进院子,急忙迎了上来,抽出手绢给我擦汗,薄责道:“天也热起来了,跑什么!回汗了得风寒可怎么好。”又转过头来说烟绕:“你也不拖着小姐。”

“夫人可冤枉奴婢了,”烟绕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委屈道,“您可不知道小姐,放鹞子的时候只管拍手叫好,使着奴婢可劲儿跑,累得奴婢两腿像面条,眼看时间到了,便又拽着奴婢一气儿跑回来,奴婢哪里还有力气拖住小姐。”

“明明是你自己拿着鹞子杆儿不松手的……”我嬉笑着去挠她。

“好啦,”姨娘也被我们气笑,“两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去净手洗脸,吃饭。”

用百合花瓣泡的水净完手,洗好脸,待到花厅里的桌前一看,都是我素日爱吃的菜:扬州狮子头、兰花扒鲍脯、蟹粉山药羹、蜜汁捶藕……梦姨又端上来一盘我最爱的西湖醉虾,道:“小姐今天可要慢吃好吃,这全是夫人亲自做的呢。”

待姨娘先坐下,我腻在她身边:“谢谢姨娘。”

“谢什么,姨娘若能天天给你做菜才好呢。”姨娘爱怜地拂去我额边的一缕碎发,“早知道你会离我们这样远……唉!”

姨娘与姨父在扬州开着一家镖局,成日里也是忙,姨娘只要得空便做上一桌子的好菜,只是那样的时候终归是少的。想来,在这临别之际,姨娘竟是在愧疚未能为我多做几次菜。

我听着眼眶发热:“姨娘,溪儿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唉,唉,”姨娘笑着答应,用手绢拭了拭眼角,掩饰着转头招呼,“烟绕也过来坐,今天也特地做了你爱吃的,拆烩鲢鱼头。”我虽长在扬州,却是向来不吃鱼的,鱼头的确是烟绕的最爱,姨娘有心。

“谢谢夫人,”烟绕也不忍心,小心劝慰道,“夫人放心吧,烟绕跟着小姐进宫,必定会拼着性命保护小姐的!”

“我知道,你们两个丫头都很乖。”姨娘强打起笑颜,“好了,别说了,吃饭吧。”

这么大一桌子菜,就我们三个人?“表哥呢?”

“娘——我饿!”这家伙,陡然出声吓得我们三人齐齐一跳。

闻声望去,只见表哥卢汉岳可怜兮兮地跪在门槛外面,不知道已经埋伏了多久,终于等到我问起他了。

“我让你跪在哪里?跑来这里碍眼。”姨娘板起了面孔。

“揽溪妹妹,我饿!”汉岳立马转脸望向我,一个劲儿地使眼色,“妹妹自己坐在那里吃香喝辣,哥哥跪在外边风吹日晒,妹妹如何忍心?”

被他这样一说,是人都不忍心了:“姨娘,再大的错也要让他吃饭啊。汉岳哥哥怎么了?”

“这个孽子!昨日,我让人准备今日要用的食材,夜里想起来不放心,便去厨房看,正碰上这个孽子在厨房偷酒,当真是喝得……连亲娘都不认识!”姨娘恨恨地一甩手,仿佛极尽厌恶,“就让他跪在院子里的井边,乏了刚好洗洗脸。”

“使不得!少爷混混沌沌的,跌进去可怎么好?”烟绕后怕地说。

汉岳别扭着闹了个大红脸,半晌才嗫嚅着:“娘,娘,我喝酒还不是因为妹妹要走,我舍不得。”

这样的一句话,让好不容易维持的气氛又凝滞了下来,姨娘重重地叹了口气,愁道:“喝酒误事。你这样不稳重,我如何放心让你送你妹妹入京?”

家里几个得力的人都跟着姨父去太原做生意了,姨娘要坐镇总庄,汉岳虽然年岁不大,却跟着姨父去过不少地方,扬州到京城的路,他也独自领人走过,眼下是送我入京的最佳人选。我与他是从小一同长大的情谊,他自是极愿意送我的,再加上烟绕的缘故,却已经是非送我们不可了。

汉岳一听,着了慌,撩起袍子挪着膝盖欲退:“娘,您就让我送揽溪妹妹吧,我这就回去乖乖跪着……”

“起来吧,”姨娘又重重叹口气,“自己去厨房拿副碗筷,来吃饭。”

“谢谢娘。”不知道汉岳已经跪了多久,此时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扶着门框半站起来。

烟绕忙上前扶他坐下:“少爷坐吧,奴婢去拿碗筷即可。”说罢,便向厨房去了。

“吃完饭,汉岳就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安排好去京城的马车。溪儿随我进里屋说话。”

听着姨娘的吩咐,汉岳只点头,噤若寒蝉,唯恐再抚逆鳞。我不住地夸姨娘的手艺好,烟绕虽坐在桌上,却顾着给每个人布菜,爱吃的拆烩鲢鱼头也没动几筷子。

吃完饭,漱过口,我便随姨娘进屋里说话。

姨娘屋中整洁素雅,一如往昔。百合花交错着插在水晶花瓶里,花香馥郁,直达心肺,让人觉得有说不出的温柔暖意,分外舒适。

姨娘仍未展眉,我与姨娘同坐,奉上一杯上好的龙井,劝慰道:“姨娘可别生汉岳哥哥的气了,哥哥是重情之人,心疼我一去那样远,和您的心思是一样的,舍不得亲人哪。”

姨娘接过茶杯,怜爱地抚着我的背:“都说女儿是娘贴心的小棉袄,汉岳要有你一半懂事我就阿弥陀佛了。”姨娘眼中氤氲起一层哀伤,“我这是享了你娘亲的福气。”

我亦动容:“姨娘对我就跟亲娘一样,吃穿用度和哥哥都是一样的,甚至还给溪儿请先生,都好过了一般富贵人家的女儿,是溪儿有福呢。”

“可怜的孩子……”姨娘流下泪来,“你娘生你时便去了,你爹爹也走了。我与你姨父生意忙,不曾管你什么,一切都只不过循你爹还在时的旧例……你爹是大学士,才华横溢,你两岁便能背诗,姨娘万万不肯让你落了俗了。”

“姨娘实在担忧啊,你呀,才十三,平日里看书说话,是个最文静不过的,骨子里却都是反的。”姨娘面露忧色,“宫里的人,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姨娘虽没有进过宫,但是姨娘见得多。大户人家但凡妻妾多些的,总会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更别说宫里了。你爹说过,国本之争,凶险万分,可不能沾染。没想到,时至今日,太子人选仍未定论,而你,还是被卷了进去。”

虽不知为何,京师里还会有人惦记远在扬州的已故人之女,我隐隐地害怕,可是口里还是说道:“既然逃不脱,唯有正面应对。溪儿入了宫,自当小心谨慎,收敛自己的性子,与人和气,让姨娘安心。”

姨娘答应着,又叮嘱道:“还有,汉岳将你送到,你一定要嘱咐他快些回来,别让他在京中玩儿。他回来了,我才能得知你们这一路平不平安,我才能放心。”

说起汉岳哥哥,我心下一动:“姨娘,溪儿有个请求,还请姨娘应允。”

姨娘柔声道:“你说吧。”

“哥哥、我与烟绕,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这么久了,姨娘应该也看出来了,哥哥与烟绕情投意合,所以,我不想带烟绕进宫了。烟绕相貌好,跟着我读了不少诗书,性子也好,除了出身差一点儿,其他均是配得起哥哥的。还请姨娘成全他们。”

姨娘闻言不禁皱眉:“是汉岳让你来说的,还是那丫头?”

“不是,不是,”我急忙摆手,“烟绕一心想跟我进宫,哥哥大概也是不忍我独自一人,他们提都没提过。”

姨娘神色稍微舒缓些,慢慢道:“卢家本不是什么官宦世族,我与你姨父也并非势利眼。烟绕是我看在眼里长大的,知根知底。汉岳这个样子,她又能管他,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只不过,你初入宫,没一个自己贴心的人,只怕吃亏。还是先带烟绕去吧,待你有了一两个自己人,再让烟绕出宫,如此比较稳妥。”

想着烟绕估计也不肯抛下我一个人,只要姨娘答应成全他们两个,我就算是放心了。烟绕还小,等一等也无妨,到时候,我快些放她出宫便是。

“你平日里穿得也太素淡了些,姨娘给你备了些首饰和衣服。扬州虽不比京师天家气势,却也是富庶之地,断不可让人将你轻瞧了去。”姨娘说罢,便拉着我去里间看衣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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