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颜舒的话,裴秦的心情也莫名变得沉重。
没想到她竟然有段这样的过去,更让人难受的是,一直在折磨她的噩梦也没有就此结束,甚至还在继续。
不仅给她带来了金钱上的折磨和囚牢,还给她的心灵带来那么痛的凌迟。
“你一点都不冷血,相反,你还是太有感情了。”
裴秦开了瓶新酒递给她。
“如果我是你,不管他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都在他不知悔改的时候就离他而去,一个不懂得为家人考虑的人,是没资格得到别人的真心的。”
颜舒听着他的话,无奈的笑了笑,又痛苦的捂着脸。
“我也宁愿他是我的亲生父亲,这样我跟他之间除了血缘的羁绊,就没有任何关系,或许那样我在意的就能少一点,对他也能决绝点,狠心点,就像我妈那样,远离所有他给我们家带来的痛苦。”
裴秦听着她的话有些错愕,又更为她心疼。
“你跟你父亲没有血缘关系吗?”
没有血缘还能做到如此地步。
裴秦突然一下好像能明白为什么颜舒这么多年能一直坚持在娱乐圈里,不被任何浮华给迷惑了双眼。
颜舒点了点头:“嗯,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算是救了我一条命。”
说完,又是仰头一口深闷,一瓶酒很快就又见了底。
“救了你一命?”
“嗯。我从出生就是父母不祥的孩子,一直跟着人贩子生活,我因为一直卖不出去,被他们养到了七岁,就因为我是女孩,身上又有那么大一块黑斑。
时间久了,他们不想养了,就想把我杀了,只卖我的器官。好在我的父母出现,及时把我从他们手里买下,要不然,我现在可能都没办法站在这里了。”
颜舒笑的苦涩,语气却又平澹。
平澹到好像这件事不是什么大事,就像是在叙述一件我今天吃了什么,又做了什么的小事一样,毫无波澜。
她这平平澹澹的样子,看在裴秦的眼里,却是说不出的心疼。
她才二十四不到,人生才走到四分之一,却经历了这么多苦难。
这要是换个人,说不定已经顶不住压力,就那么垮了。
可是她没有。
甚至知道自己一直努力在填的是个无底洞,也在用力的填着,没有放弃。
也不知道是该说她坚强有毅力,还是该说她傻了。
裴秦接过她手里的空酒瓶,递去一杯热茶,又把老板送来的烧烤,往她那边推了推。
“吃点东西垫垫吧,这样空喝伤胃。”
看着她如此豪迈的一瓶接着一瓶吹着,裴秦的心里也没了对她的欣赏,只有对她没由来的心疼。
之前他看到酒量好的,千杯不醉的女人,只觉得她们很酷,譬如夜潇笙那样的。
她只是单纯的会喝爱喝。
可颜舒不一样。
她是被生活所迫。
因为她的职业,因为她的生活,千杯不醉是她自保的本领,是趋于无奈练成的,而不是她心甘情愿慢悠悠的培养出来的。
颜舒看着面前的烤盘,没接受,又从边上的啤酒箱子里抽出一支,熟练的扣着桌边打开,仰头,又是一饮而尽。
熟练的不像话,又让人为她担忧。
颜舒已经很久没有把这些自己一直藏着的事跟人说过了,现在不仅说出来了,对象还是裴秦。
有那么一瞬间,颜舒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扒光了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一样的站在他面前,毫无遮挡,耻辱又羞愧,没有任何尊严。
褪去那所谓光线亮丽的明星光环,其实她就是根基溃烂,生活一团糟,看不到光明的未来的底层人。
而裴秦,就算是他有烦恼,但他也已经站在云端,享受着他的光环。
那些烦心事于他而言,不过就是天上的乌云。
一定会有,但也一定会消失。
不像她,住在下水道里。
阳光不一定会来,来了也是略坐坐就走,永远不会停留,剩下的会对她不离不弃的,只有黑暗。
一眼看不到头,一眼看不到底的黑暗。
臭水沟和云端,会永远存在一个世界里,一个有差别的世界里,却永远不会处在一个高度。
想到这,颜舒嘲讽的笑了笑,想到刚刚在车上,自己的所为所谓,她顿时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
差一点,差一点她又在一件没有希望没有结果的事情上努力了。
不过还好,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了,现在也该及时收手了。
想清楚这些,颜舒推开了被特意送到自己面前的烤盘,把装着啤酒的箱子搬到桌子上,一瓶瓶的打开,放到裴秦面前。
“来,不是比酒量吗。我们就好好比比,到底谁酒量更厉害。”
看着她这突然转变的态度,裴秦心里莫名一慌,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
但是她都坐到这份上了,而且这比酒量的要求也是自己提出来的,如果这时候再拒绝,好像也有点不太合适。
“好,来。”
裴秦也跟着摆酒,按数量对分好,颜舒就开始倒计时,喊着开始。
他们比的是谁先喝不下去谁就输。
颜舒的动作很快,不出十分钟,面前七瓶啤酒就见了底,裴秦也不甘示弱的跟着。
一轮喝完,老板又送来一箱,开始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
直到喝到最后,裴秦已经开始意识模湖,看着眼前的颜舒,眼睛里也有了晃影,再然后,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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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叮铃铃——叮铃铃——”
床头的闹钟响起。
听着这陌生的闹铃声,裴秦伸手,不知道该朝左还是朝右摸去。
“嘶……”
手撞上铁艺的床杆,冰凉的刺痛让裴秦一样忍不住痛的缩回手。
哪来的这么冰的东西。
裴秦不记得自己的床头什么时候添置了这种又冰又硬的东西,迷迷湖湖的这睁开眼,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自己撞上了。
结果一睁眼,裴秦就彻底傻眼了。
白色铁艺床,复古绿的棉麻床单,还有床头柜上的原木闹钟。
这法式风格,好像不是他家吧。
那这里……会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