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秋高气爽的一天,曹日昇再一次满面春风地来到栖凤楼,上了三楼与萧紫兰销魂两炷香话缠绵。两炷香相当于现在的半个小时,如果不算前戏的话,两炷香还是挺长的,怪不得萧紫兰想嫁给他。
两人完事之后,又赤裸相拥,立下山盟海誓,又说了许多情话,方才穿衣暂别。
曹日昇美滋滋地下了楼离开了栖凤楼,走过一处巷口的时候,一只大手将他拽进了巷子。曹日昇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两人摁在墙上,还有一个壮汉手里卷着一条麻布。
“玩过了吗?”那一脸络腮胡子的壮汉问他。
曹日昇点头道:“玩、玩过了。”
“泻过了吗?”
“泻、泻过了。”
壮汉嘿嘿笑道:“那你不亏了啊。”说罢,他将手上的麻布条塞进曹日昇的嘴里,让其发不了声。而后壮汉抡起沙包大的拳头对曹日昇的小腹就是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慢慢坐在了地上。
“嘿,劈开腿。”壮汉叫曹日昇张开腿。
曹日昇哪敢不从,虽隐约猜出来会发生什么,但还是照做了。就在腿刚劈开的时候,壮汉一脚踩在了他的老二上,将两枚睾丸当泡踩碎了。尽管嘴里塞着布条,长长的呜咽声还是从曹日昇的喉咙里震出来,把布条的外面一端都震得发颤。
办完了这事,温迪罕扬古拍拍裤腿,撂下流着两行泪、目光呆滞的曹日昇,带着两名弟兄一溜烟跑了。
回了万羽堂,温迪罕扬古悄声告知元敬阳,说事情已经办妥,曹大官人往后当曹大宦官还是很有前途的。元敬阳听了十分满意,赏给了温迪罕扬古一两银子和两天假期。
“想动老子的摇钱树,也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瞎了心了。”元敬阳漫步在走廊间,嘴角挂着笑意自言自语了一句。怎料崔宣雨正坐在廊檐外看儿子元宝和史霁风家的小子玩耍打闹,听到了他的这句喃喃自语,转过头来问道:“摇钱树,你的摇钱树是哪个?”
“我的摇钱树……我说这话了?”
“我听得清清楚楚,另外刚才扬古和你私语,你俩是不是又在商量什么损点子了?说话呀。”崔宣雨捏起手心里的南瓜子,往元敬阳鼻子上一丢,还带着些挑逗意味地问。
“是……”元敬阳觉得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于是如实告诉她:“是萧紫兰。”
“兰姐姐?”崔宣雨脸上的微笑渐渐淡了下去,她很快就想明白了,萧紫兰应当就是栖凤楼的头牌,不禁责备道:“你居然一直没告诉我。”
元敬阳道:“除了两次出游,你平常很少出门,加上还要带孩子,没听说过也正常嘛。”
崔宣雨颦眉道:“不是我听没听人说过的问题,而是你一直都不跟我讲过兰姐姐的事。几年了,从你经营起栖凤楼的时候兰姐姐应该就在平江了吧?你居然从来都没告诉过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
元敬阳话未说完,一把南瓜子就撒在了脸上,崔宣雨赌气走了。
“你听我说啊,哎呀——”元敬阳一边掏着顺着脖颈滑进去的瓜子,一边在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孩的注目下追过去。追到寝室门口,崔宣雨从里面把门重重带上,元敬阳正好迎着脸过去,险些被门板拍扁了鼻梁。
“雨儿、雨儿。”元敬阳好声好气叫着,贴着门缝往里窥探,只能依稀看到崔宣雨那鹅黄的裙摆。他扒在外面好久,又是讨饶又是哄的,嘴皮子都快说干了,才听到一个字:“进。”尽管门没拴,元敬阳也是得到许可才敢推门进去。
崔宣雨坐在床沿,双臂抱怀,头歪着看向窗外,因置气而摆出的这一副神态依然像是十几岁的少女。
元敬阳带上门,摸到她的身边碰了碰她的胳膊。崔宣雨一点面子不给,扭了扭肩把他甩开了。元敬阳又哄了两句还是不管用,最后没招了,他把手伸到崔宣雨两肋挠了起来。崔宣雨被逗得痒痒,总算绷不住脸,转怒为笑。
嬉闹一阵过后,崔宣雨稍稍正色问:“兰姐姐是哪一年来的平江?”
元敬阳答道:“四年前的时候她跟着潇湘社的船先是到了平江,原是许给扬州一位富商做妾室的。也不知什么原因,这件事吹了。后来她也没跟着船回去,就流落到了平江,到栖凤楼做事。后来她还废了一个想强迫她的仇三公子,闹出了点动静,栖凤楼生意惨淡,狄兄便把酒楼转让给了我。”
崔宣雨问:“兰姐姐已经在平江住了四年了,你都一直不告诉我?”
元敬阳干笑道:“在岳州那会儿,她经常给我陪酒,关系还算不错。我没跟你讲这事,还不是怕你那什么——”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还会吃醋不成?”
“每次去栖凤楼收完账回来我都得换套衣服,你明明就会——”元敬阳小声发着牢骚,但他很快就被圆睁的怒目吓得赶紧改口:“没有没有,你怎么会呢。”
崔宣雨抿起嘴,从鼻子里出了通气,而后问:“你以为我是生这个气?”
“呃……不然呢?”元敬阳也是装起胆子才敢这么答。
“我生气是因为,”崔宣雨顿了顿,道,“因为你瞒了我事情。”
“那不是一回事吗?”元敬阳平常挺机灵的脑子现在偏偏转不过这道弯来,迷迷糊糊的,不解其意。
“像这些事情,你难道不应该先和我说吗?”崔宣雨试图用这样的话让元敬阳明白自己的意思。可看对方还是一脸困惑的样子,崔宣雨叹气问:“平时我咳嗽一声、使个眼色你都能知道是什么意思。我现在与你说的,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说着说着,她忽然面露委屈,低头不语了。
元敬阳仍然没有明晰雨儿的心思。其实崔宣雨想说的,是夫妻之间应当互相信任,而元敬阳整整四年都没告诉她关于萧紫兰的事,令她感觉倍受猜忌,她甚至一度认为丈夫依旧因为自己是沈玉璃的养女而防备着自己,几乎心灰意冷,这才生出脾气,摆了回脸色。
元敬阳哪里猜得出这些,他只看到崔宣雨的气消了,于是笑嘻嘻地抱住雨儿,把雨儿顺势压倒在床上。崔宣雨目前可没这兴趣,皱起眉来了句:“你胖了。”
“是么?一定是你太会照顾人了。”元敬阳贴过脸去想啵一个,然而这时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邢木瑶的声音在外面道:“堂主,有回信了。”
元敬阳不悦地问:“哪里来的回信?”
邢木瑶告诉他:“是史衙内的回信。”
“这么快就来了?”元敬阳爬起来走出门,接过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完之后不禁下巴一松,半天合不上嘴。好不容易他才看着邢木瑶,憋出了一句疑问:“这是真的?”邢木瑶没读过信,勾过脸来瞥了一眼字迹道:“确实是史衙内的笔迹,应当是真的。”
“我说的是信的内容。”
邢木瑶一脸困惑:“内容……的确是史衙内写的呀。”
“我说的内容、内容啊,不是笔迹!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元敬阳咬了下唇,把信纸折好,左右叫唤:“扬古、扬古呢!”喊人不见影子,他才记起来温迪罕扬古休假,估计正在哪家青楼喝花酒呢。元敬阳心里忐忑,忍不住爆了句粗:“日了个锤子的!”邢木瑶不清楚出了什么事,还好奇地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就是操蛋的意思!”
邢木瑶被吓得往后让了让,但依然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禹先生、禹先生、军师……”
元敬阳叫嚷着找人,恰好此时禹边云刚在库房和房忠恕算完一旬流水账过来,见堂主如此焦急地找自己,便问是什么事。元敬阳便把信纸递给他。禹边云看了一遍,笑道:“哟,原来那位曹大官人是皇亲国戚啊,这回萧紫兰可傍上了。”元敬阳可没心情说笑,他拉着禹边云到一边,悄声说出了曹日昇被废掉的事情。
“你胆子也太大了吧!”禹边云不禁惊呼,叫完一句后,他又压低声音问:“做的干净吗?”
元敬阳答道:“我叫扬古去办的。”
“扬古人呢?”
“我放了他两天假,不久前出去了。”
“叫人把他找回来,我要问清楚些。”
元敬阳刚吩咐人出去找温迪罕扬古,外面就有个鼻青脸肿的堂众扑进来,摔到在地。那位堂众带来了一则不幸的消息:“温哥哥、温哥哥被人在街上吊起来打呢!”元敬阳问:“你是怎么回来的?”堂众道:“我是被顺带揍了一顿的,因而得以脱身。”顺带揍的,那显然打人的人主要目标是温迪罕扬古了。元敬阳张皇问道:“现在为之奈何啊?”
禹边云指着茫然失措的元敬阳,手指头抖了几抖,斥道:“还能怎么办,带着弟兄过去救人呐!”
待元敬阳和禹边云带着十来名堂众走过小桥赶到事发街上,他们远远地就看见有个人被吊在街牌坊下遭受皮鞭抽打,走近一瞧,果然是满身酒气的温迪罕扬古。
“哎哟,使点劲儿、使点劲儿,没吃饭是吗?你们南方人怎么都跟个娘们一样,打人都没力气!”温迪罕扬古身上衣服都被抽烂了,他嘴上还不甘示弱,不停地叫抽鞭子的人多卖点力气,仿佛他很享受这一过程一般。
有趣的是,在下面骂骂咧咧打他的几个汉子个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估计他们在设法制服温迪罕扬古之前也挨了沙包大的拳头不少下。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元敬阳拨开围观的人群,走到牌坊下,指着地上那六个汉子问:“你们为何无缘无故打人?”
扬古看见元敬阳来了,觉得自己脱身有望,忙喊了声“堂主”。
地上几个汉子暂时停下抽人的工作,转脸打量了下元敬阳,问:“堂主,什么堂主?”
“唷嗬,”元敬阳把眼珠子瞪得滴溜圆,怒视这几人道,“你们来平江也提前不打听打听,老子乃是长洲开国男、万羽堂堂主元敬阳!”
那几人面面相觑一番,而后其中一个盯着元敬阳道:“看来此事还另有主谋啊。”
“什么另有主谋?”元敬阳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问道。其实事情的经过他大致上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温迪罕扬古去酒家喝酒,偏巧遇上了曹日昇的仆人,曹日昇怎么可能认不出扬古来,当即叫人报复一顿,如果散落在街边的坏凳子和破酒杯可以佐证这一猜测。而且如果元敬阳再来晚一点,扬古可能就要被复仇性地给骟了。
曹日昇的仆人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你可知你的这个手下做了什么吗?”
元敬阳喝问道:“做什么了啊?我万羽堂的人一向遵纪守法,时不时见义勇为,在平江享有口碑。难道你还想污蔑我们?”那汉子怒道:“我还没说什么话呢,你就先说我想污蔑你们!我可明白告诉你,你的这个手下打伤了皇孙夫人的亲兄弟曹大官人,他可是犯下了重罪的。”
此时见元敬阳犯了难的禹边云走过来,忙摆出关切的态度问:“打伤人了,伤的怎么样?”
“总之就是打伤了!”主人变宦官这种事自然是难以启齿的。
禹边云故意问:“到底伤到哪儿了?你倒是让我知道啊,不然我不知该如何赔偿曹大官人的啊。”
曹日昇的仆人无奈,只得让人把主人搀出来。过了会儿,曹日昇撅着屁股,在仆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挪地从酒楼里走到了街上。围观百姓交头接耳地讨论,议论曹大官人究竟伤到哪儿了,伤势严不严重。
禹边云指着曹日昇苍白的脸颊张口胡言道:“白白净净,脸上没伤,哪里像是被人打了呀。”
“我……”曹日昇忍着剧痛,艰难地对禹边云低语了几句,隐晦地说出了自己的伤势。看来目前曹日昇并不知道自己被踩老二这事其实就是元敬阳指使的。禹边云变颜变色,惊道:“哟,大官人伤到这儿了!您前不久不还说要娶我栖凤楼的头牌小姐的吗,怎么突然出了这档子事?萧紫兰可怎么办呐!”曹日昇被一句“萧紫兰”戳到伤心处,难免捶胸顿足,流下两行清泪。
禹边云还虚情假意地替他出主意:“大官人也别太伤心,我听闻扬州有位陆神医,他或许能帮您治好。”
曹日昇小声哭道:“治什么治啊,都碎了淌出去了——唉哟、唉哟——”
禹边云偷瞄了曹日昇裆下一眼,果见一片濡湿,稍加想象,不禁蛋疼菊紧。他又劝道:“您别说这种泄气话,人家是神医,死人都能医活了,您这点伤在人家眼里都是小事。说不定人家给您扎几针,敷点药,就能再造乾坤呢?来,我这儿有点银子,您尽管用,趁早去扬州大城找陆神医,晚了怕要耽误治疗——你们几个,还不快把曹大官人伺候好了!”
曹日昇的几个仆人接过禹边云给的会子,忙租了辆板车,照顾主人躺好,拉着就奔城门口,往扬州方向去了。
待这些人走了,禹边云松了口气,对跟来的堂众道:“还不快把人救下来!”
几名堂众帮割断绳子,把皮开肉绽的温迪罕扬古从牌坊上放下了,扬古算是逃过一劫。扬古一身是伤,还不忘拍马屁:“禹先生果然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他们说走了。”禹边云上下看了他几眼,叱道:“你先回去敷药,等你敷好了,我可有话跟你说!”扬古看见元敬阳冲自己使眼色,自然会意,灰溜溜地带着堂众回去了。
等围观百姓也都散了,禹边云背起双手,低头漫步。元敬阳跟在旁边,见他脸上阴晴不定,怯生生地问:“先生生气了?”禹边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并不搭理。
我这是遭了什么罪,哄完夫人哄先生的。元敬阳好声好气地又问了几句,禹边云才把他带进一条巷子,一脸严肃地问:“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与我商量,就擅作主张?”
元敬阳只得解释道:“之前我并不知道他是皇亲国戚啊。”
“不知道他的身份,你就敢下黑手?”禹边云责备道:“这些人又不是江州水贼、建康船匪,你清剿了运气好还能混个爵什么的。这要是碰上个硬茬,我们都得遭殃!”元敬阳低着头,恭恭敬敬道:“先生教训的是,下次可不敢了。”
“下次?”禹边云冷笑一声,道,“还下次,这次的事还没完呢!”
“还没完?”元敬阳略加思考,很快会过意来,不光是曹日昇去过扬州后必定会折回来再讨说法,还有另一个人估计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他想明白这一点,忙对禹边云道:“禹先生,还麻烦您去栖凤楼叮嘱张嬷嬷一声,千万把门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