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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九龙盘尸

李剑鸣十年来浪迹天涯,鲜有过问江湖事。他此番出手,从京兆府南下巴蜀,出三峡,马不停蹄来到杭州,这“十魔剑法”正是必取之物。他凌空劈开大石,双脚并未着地,气聚丹田,贯通任督,在空中打了个盘旋,竟如雨燕还巢,向洞口猛扎了进去。

诸葛君初见此人其貌不扬,并未在意,此刻见他不仅剑法卓绝,身法也出神入化,更觉得震惊。

诸葛君对中原武学见闻不多,但三门六派名声远播,他岂会不知,认得李剑鸣那一剑是正宗的玄门剑法,放眼天下,称得上玄门正宗的无非是尚虚教,以及川蜀灵波教、西域昆仑一脉。之后又见李剑鸣施展轻功,用的竟是尚虚绝学“鹏抟碧霞”,想不到这老人一身俗家打扮,竟是尚虚门的方外高人。

诸葛君一击未中,见李剑鸣飞身进了洞口,不怒反喜,暗想此人便是尚虚教主李重生,恐怕也难逃一劫。遐想未绝,果真听洞内传出一声惊呼,李剑鸣身形倒卷,退出洞口,情形仓惶之极。与此同时,洞中狂风呼啸,卷起一阵烟尘,紧接着竟飞出三条碗口粗的蟒蛇!

这三条蟒蛇一青一红一黄,仿佛三色闪电,蛇头猛开,吐出信子,口中獠牙锋芒毕露。

李剑鸣身经百战,见这蟒蛇动作敏捷,攻击迅猛,必然受过精心训育,只怕蛇身内藏剧毒,更是难以应付。

却在这时,洞口竟又飞出六条蟒蛇,九条蛇首尾相衔,一字排开,宛如苍龙出海,摄人心魄!

李剑鸣立足未稳,急忙竖起清风剑,手腕微抖,软剑在身前颤动起来,嗡嗡作响,仿佛从他身上也吐出了一条蛇信子。

这怪招果真奏效,那九条蟒蛇竟不敢轻易靠近,落地后围成一圈,将李剑鸣困在垓心。它们生性凶猛,纷纷弓起身子,居高临下,向李剑鸣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嗤嗤怪叫,獠牙如刀,血红色的信子喷吐出来,犹如风吹火焰,触目惊心。

韩商惊魂甫定,见这九条蛇分为三青三红三黄,交错排列,显然是由人精心布阵。他出身名门正宗,对这些旁门左道的驯兽伎俩知之甚少,却明白猛兽一旦被驯服,诚然威力无穷。北方地界的江湖奇人多以虎豹鹰狼为宠,他见过的也不多,今日初次见到有人驯蟒,竟达到如此高明的境界,心中不免骇然。

诸葛君笑道:“尚虚教号称中原武林第一门派,这位老哥玄功深湛,不知如何称呼?”

李剑鸣凝神运气,并未开口,深知怪蟒一旦发起攻势,难免是一场恶斗。

诸葛君一时明悟,手掐剑诀,罡猛有力,震落片片竹叶,那九条蟒蛇霎时间头尾相连,又环绕李剑鸣打起转来。

诸葛君剑招陡变,蛇群猛然立起身子,蛇头离地数尺,发出狰狞怪叫,蛇尾击地作响,扑起阵阵灰尘,更显得凶猛可怖。

李剑鸣将计就计,右腿压到左腿上,以左脚为支点,身子前倾,向四面八方旋转,清风剑上下波动,发出琴瑟之音,更如狂蛇吐信,以假乱真。

这九条蟒蛇虽凶残,却从未见过半人半兽的举动,一时间逡巡不决,都在原地盘旋。

诸葛君见李剑鸣僵老的身躯几近蛇形,显然是用内功软化骨骼,暗想今日连遇劲敌,当真一大快事,正要变招,忽听独孤沧喝道:“且慢!”

喊声未落,独孤沧跃入群蛇大阵,青芒一闪,杀机毕露。那些蟒蛇虽冷血无情,但见了他的阵势,无不惊骇。

独孤沧沉声说道:“再不停手,别怪老夫一剑一个,都杀了!”他怒目圆睁,任这九条怪蟒在身旁剧烈扭转,却不为所动,一双眸子射电般看向诸葛君。

诸葛君本以为怪蟒出洞,足以震慑当场,却见独孤沧陡然发怒,深知他向来说一不二,急道:“师叔莫怪,我这灵蛇皆有剧毒,见血封喉!”说话间剑锋指地,九条怪蟒即刻沉下了蛇头,乖乖伏在地上。

李剑鸣余怒未消,道:“多谢独孤岛主!不如你我联手杀了这些畜生,免得流毒于世。”

独孤沧横臂将他拦下,道:“这些蛇杀不得。”还剑入鞘,看着地上的九条蟒蛇,道:“好一个‘九龙盘尸’!没想到这天罡仙剑最后一式,被你参透了!”

诸葛君道:“师叔好眼力,这正是九龙盘尸!”

独孤沧目光冷峻,道:“你是如何领悟的?”

诸葛君酣然大笑,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道:“剑灵山‘刺秦剑壁’上,刻着从古至今无数名家剑法,这‘天罡仙剑’,相传是唐朝道士袁天罡所创,由其子袁客师刻在剑壁上。”

他环顾左右,道:“老祖学识渊博,剑壁上的招式,他了然于心,不过这招‘九龙盘尸’,着实难倒了他。我在碧霞宫中看到老祖拓取的‘九龙盘尸’壁画,猜到这是袁道士掩人耳目,故弄玄虚,他说想练成‘九龙盘尸’要先抓九条龙,可笑!”

袁天罡何许人也,韩商自有耳闻,知道他是唐代名扬天下的大道士,精通星象占卜、五行术数,与李淳风合作的《推背图》更是旷古绝今,不过“天罡仙剑”却是初次听闻。

独孤沧颔首道:“老祖派人祭天巡海,笃信这世上确有真龙。”

诸葛君仰天一笑,道:“老祖之所以参悟不透,只因他自命不凡!凭他老人家的野心,九条龙都能臣服在脚下,何况当今的各路天子!”

众人神色一怔,诸葛君又道:“当年我一心想得老祖器重,知道‘九龙盘尸’困扰他多时,而他执意要去捕龙,我怎敢当面劝谏。蛇在坊间号称小龙,那剑壁上所刻虽是龙身,其意不过是蛇而已。”

独孤沧道:“老夫也有此疑惑,不过并未放在心上。”

诸葛君道:“我四处打探,得知当年莱芜地界有黑白青红黄五龙作怪,袁天罡斩杀了青红黄三条,那时他所用的剑法,便被人称作‘天罡仙剑’。我赶去莱芜,却听本地人说,哪有什么龙,他所杀的不过是三条巨蟒。”

诸葛君兴致更浓,道:“当我见到这些蟒蛇时,断定‘九龙盘尸’中的龙必然是蛇。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雇佣捕蛇高手,凑齐这满九之数。‘天罡仙剑’从武学上讲,乏善可陈,但从玄学来看,却是旷绝古今,单凭一幅壁画绝难练成。当地有许多人以驯兽为生,我煞费苦心,从他们手中赚得驯兽之法,这才练成了‘九龙盘尸’!”

诸葛君见众人神情惊讶,笑道:“若练成天罡仙剑所有招数,这世上的飞禽走兽皆可任君差遣,威力胜过千军万马!”

在场之人听了此话,不禁心驰神往,暗想这“天罡仙剑”若真有这般厉害,当真胜过任意一门武学。

诸葛君忽然退回洞口,扬声说道:“还请师叔转告老祖,海外岛我断然不会踏足,这柄玄邪剑本是师叔祖上之物,我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据为己有!”说罢左掌按压剑身,口中嗤嗤作响,那九条蟒蛇偃旗息鼓,潮水般退了回来,一一钻进洞内。

诸葛君轻抚剑身,目光中流露出不舍之意,忽然一抖手腕,玄邪剑脱手飞出,向独孤沧射去。

“物归原主,师叔是否将它送给老祖,我就管不得了。”

独孤沧接过宝剑,心潮澎湃,忽觉剑身上油然而生一股寒意,剥皮入骨,直通经脉,纵使他内功深湛,手臂也禁不住微微一颤,赞叹道:“玄者其色,邪者其气;锋芒内敛,大象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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