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商和许灵快步来到船舷边,目光随着黑衣人一起一落,心中不无好奇,方才眼见这人纵身跳海,不知他用什么方法金蝉脱壳,逃出生天。
“大胆贼人!快取挠钩套索!”
这话音突如其来,雄浑嘹亮,刹那间刺破一片喧嚣,整个码头上的千余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许灵循声看去,转瞬间见到了说话之人,忙用袖口挡住脸,对韩商说道:“哥哥,这就是武伯伯!”
韩商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见灯火明亮处,正前方十几丈外的高台上岿然伫立一人,海风虽大,这人却稳如磐石,只有身后的灰色大氅迎风飘摆,威仪凛凛,气势夺人。
一众岛客听了这声呼喝,当即稳住阵脚,外围的几十个人将钩抓之物绕在手中,前面的岛客纷纷收剑撤后,只等飞爪一到,将黑衣人生擒活捉,便可乱刃分尸。
可那黑衣人也不甘示弱。码头上有六盏巨大的气死风灯悬挂在三丈高的木桩上,黑衣人甩手掷出六枚飞镖,弹无虚发,将最近的两盏灯同时打灭,码头前顿时暗了一大片。
众人稍一怔神,黑衣人趁机动身,身法连贯迅捷,闪转腾挪间便向海岛深处逃窜,十几条挠钩套索一一飞来,尽数扑空。
韩商看得兴起,心中稍觉疑惑,暗想这黑衣人的身法如此高明,为何拳脚功夫却稀松平常,缠斗之间不曾制服一名岛客,想必是他不愿伤人性命。
他正想着,忽见远处高台上一束身影蓦然飞了下来,手中擒着一束冷光,闪电般奔那黑衣人追去。
韩商暗中惊叹,原来跃下高台的人正是武尚邪,只见他长袖飘摆,袖口间一柄宝剑冷若冰峰,动作轻盈快速,一招一式又满含劲道,几起几落竟已追出七八丈远,可剑锋所及,却始终和那黑衣人相差数步。
韩商岂会看不出,黑衣人和武尚邪的功力一比,相去甚远,若是被追上,必然难以逃脱;然而追逐片刻,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被拉开十步之外,任凭武尚邪如何加快脚步,终究难以再靠近分毫。
武尚邪不再犹豫,奔走之中气沉丹田,内劲灌足掌心,眼看这黑衣人要纵身鱼跃而出,深知机不可失,顷刻间挥臂扬手,口中沉喝如雷,暗夜中寒光一闪,宝剑已奔他腰际斩去。
武尚邪飞剑一击,内劲浑厚,剑光一闪快如流星,眼见便要刺中黑衣人的后腰上,却见黑衣人陡然发力,身形竟在半空中一阵晃动,幻实为虚,等剑锋刺到,他早已向左边闪出了一丈远。
武尚邪目瞪口呆,不知这人用的是何方法,能在半空中移形换位,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眼看着宝剑劈空而去,只听“砰”的一声响,显然是刺中了林中树木,震落了片片绿叶。再看那黑衣人,早已飞身进入林中,了无踪迹。
一众岛客这时才追赶上来,见武尚邪端立不语,慌忙问道:“坛主,追还是不追?”
这些人在后面看得清楚,皆知以武尚邪的身手都追不上黑衣人,自己这点本事就更不必说了。
武尚邪气定神闲,看了看黑衣人逃窜的方向,觉知他行动敏捷快速,风不裹足,叶不沾身,便摇了摇头,道:“不必追了,吩咐各个码头严加防范,岛中各处也多派人手,出海船只仔细盘查,量他也逃不出去!”
众岛客应诺而散,骚乱过后,码头上渐渐恢复了平静。
武尚邪领着一众岛客转身走回,见楚射诗迎面走来,他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霎时间现出不悦之色。
楚射诗察言观色,作揖笑道:“见过武坛主。”
她姿态清卓,话音淡雅,武尚邪心中虽气,也知道不该向她发泄,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楚姑娘,你倒是看看这三岛,如今都成了什么模样!贼来贼往!”
话音未落,却见码头上又匆匆赶来十几人,为首的正是武云通、武云达兄弟。
他们步伐仓促,远远听到父亲的话,慌忙说道:“爹,求您少说两句!”
“是啊爹,您和楚姑娘说这些作什么!”
兄弟俩说话间走到近前,正要开口再劝,却听武尚邪骂道:“你们两个孽障,哪里是我武尚邪之子!”
武家两兄弟虽然气势汹汹,可见父亲当真动了怒,便不敢再多说一句。
楚射诗端立一旁,又听武尚邪说道:“楚姑娘是老祖近身之人,老祖常年在山中求仙问道,想见他一面真是太难了,有些话我想对老祖说,更是难于登天。”
楚射诗眉头一皱,深知武尚邪是个心直口快的人,道:“我明白武坛主的心意,您有什么话不妨对小女说,我会斟酌一番,再转达给老祖。”
武尚邪神色稍显平静,道:“武某知道楚姑娘冰雪聪明,为人仗义!我是个直脾气,但这些话也不敢轻易对旁人说,只怕他们即便不添油加醋,也不能传达武某心意,反而让老祖误解。”
他踱了两步,见码头上依旧是一片忙碌景象,禁不住叹道:“我武家先辈能将海外岛拱手献给老祖,是出于对老祖的一片赤诚之心!”
楚射诗点头说道:“老祖心中自然明白,武家上下对老祖的忠心岛中尽人皆知。”
“可……可是老祖为何要结盟辽夏,岂不记得当年紫竹军徐老前辈抗击契丹,是何等名留青史的大英雄!”
武尚邪再也压抑不住胸中怒火,此话出口,气血沸腾,声震百步,码头上的岛客一时吓得停住脚步,噤若寒蝉。
又听武尚邪说道:“武某年幼之时,对紫竹军、对剑圣徐公的德行、武功皆是高山仰止!”话锋一转,摇头说道:“我只怕这好不容易置办下来的家业,如今却毁于一旦啊!人若逆天而为,定然不得善果!武某不知如何规劝老祖,不去……不去背祖宗遗训……”他说到这里,话语支支吾吾,神色稍显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