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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毁灭前的放纵

“连城”号并没有停留下来打扫战场或是与战败投降的诺森进行接触,李佑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非常怀念母星——云星。他的母亲是先帝唯一的妃,是姚族支系的姑娘,但在李佑年幼时早逝。在这个时候,李佑并不想回永乐星与并不喜欢他的异母长兄相聚。

回云星去看看吧。

一个强烈的念头逼着李佑下令“连城”号驶向云星。

29日下午,他悄悄地回到了群山怀抱中的家乡,在海边遇到了姚族当代的小公主姚瑶。

姚瑶一眼就爱上了坐在礁石上忧郁地看向大海深处的李佑,她也认出了这个似乎隐忍着剧烈疼痛面带血迹的年轻男人是帝国的战神,刚刚打败了诺亚接受了诺森投降的帝国元帅,而且还是在血缘上与她有着隐隐约约一丝丝关系的表亲。

一个是一见钟情就疯狂爱恋上对方的公主,一个是平时严格克己却在临死之前想感受一下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滋味的王子,天雷勾动地火,就算是李佑坦白自己得了重病即将死去也没有阻止姚瑶对他的爱恋。

或许是对生命的绝望,或许是对即将失去的爱恋的紧张,某种化学物质在一对倾城绝世的青年男女之间产生,让他们疯狂、痴迷、快乐、躁动。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以月为媒,以星为证,这是属于李佑和姚瑶的爱恋。

春风一度,现实回归。李佑不想让姚瑶看到自己在最后的惨状,坚决拒绝了她的挽留,但答应她,如果自己活下去了,必会返回长安城向陛下提出与她的亲事。如果自己死去,请姚瑶忘记她,寻找自己的幸福。

30日凌晨,“连城”号驶离了云星。或许因为与姚瑶的爱情加速刺激了李佑的大脑,李佑晕厥了一次,五官溢血再也止不住了。所以李佑决定在自己还能控制住局势时结束自己的生命。

或许由于结束生命的意念太过强大,诺亚隐约感觉到了,有些惊讶地问道:“李佑,你竟然要与我同归于尽吗?可是你知道我在你刚登舰昏迷的时候就留了一小部分意识在舰载人工智能身上吗?你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似乎并不能杀死我,何必浪费这最后的大好时光呢?”

李佑苍白的脸庞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谢谢你提醒我。只是目前舰队内主力舰包括旗舰都安装了新发明出来阻止生物程序的防火墙,你真的能将一部分意识藏匿于‘连城’号上吗?”

诺亚并没有被问倒,只是发出狡黠的笑声:“防火墙只能从外界阻止我进入,但我既然被你带进了‘连城’号,自然就能在‘连城’号内活动。”

李佑笑意更浓,而且带着一抹厉色:“可你只能在‘连城’号内活动了,难道我不能连这旗舰一起毁去?反正你逃不出去了。”

诺亚沉默了一秒,反问道:“舰上还有追随你多年的四百多名官兵,他们对你忠心耿耿,他们还有大好人生,还有期待他们顺利归来的家人,甚至还有一名孕妇,你忍心摧毁‘连城’号?”

李佑愣了一下,但随即就坚定而且凌厉地回答道:“为了阻止你,人类已经牺牲了数以千万计人口,再加上我等四百余人又如何!”

诺亚呵呵一笑:“可你并不知道牺牲掉整艘‘连城’号后能不能彻底毁灭我。我没有肉体,我的存在是你无法想象的,所以毁灭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佑也微微一笑:“没关系,如果我失败了,后来者会吸引教训排除掉一种毁灭你的办法。何况我并不一定会失败呢。”

说完他不再理睬诺亚,而是叫来了医疗官,让他找出舰上怀孕的女军官。

在等待期间,李佑陷入了沉思中。刚才与诺亚的交谈是一次试探,李佑能感觉出诺亚紧张了,显然李佑的威胁对于诺亚是有效的。只是诺亚有句话说的对,诺亚虽然陪伴人类一千七百多年,但人类对于诺亚的了解还是非常浅薄的,诺亚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存在,要如何消灭掉这种存在,人类并不清楚。所以毁灭“连城”号对于身处其中的诺亚会有什么影响,李佑并无把握,是会真正毁灭诺亚,还是可能会有所遗漏?如果诺亚有部分意识逃走,对于它算不算是一种重创?诺亚的核心和边缘意识究竟占什么样的比重和地位,李佑都一无所知。

但李佑已经无路可退了,既然死期将至,在短时间内再无人能制诺亚,那么在他临死前只能破釜沉舟,抓住这唯一而且胜算较大的机会,试上一试了。

自杀很容易,对自己头上开一枪就行了。但李佑知道诺亚没有说谎,他的部分意识或许真的已经藏匿于“连城”号的系统中。所以让“连城”号自爆似乎是唯一的可能了。

虽然,很对不起这些陪他浴血奋战多年的亲近部下们,但他不敢冒丝毫的危险,如果放走诺亚,一切牺牲都白费了。

医疗官找到了孕妇,李佑没想到竟然是自己认识的米伊娜。他陷入了犹豫中,最后还是请自己的侍从把米伊娜请来。

李佑知道米伊娜并没有结婚,也不知道她的男友是谁,但米伊娜却容光焕发,显然初当母亲的米伊娜现在处于幸福之中,身上充满了活力和魅力,母性让年轻的米伊娜像一个幸福的传播源。

当李佑右手轻贴于米伊娜的腹部时,胎儿似乎感觉到了外人的靠近,轻轻踢了母亲的肚皮一脚,李佑敏锐地感觉到了那一下胎动。那是种崭新的感觉,让他心中顿时柔软起来。他不知道与姚瑶春风一度之后姚瑶会不会怀孕,他也不知道姚瑶如果失去了他之后要如何抚养这个可能存在的孩子。但是,如果姚瑶真的会怀孕,那么她的腹中很快也会孕育出这样一个新的生命。这些满怀着父母希望的孩子,不正是爱的结晶、生命的奇迹和人类的未来吗?

李佑在对米伊娜说出那番感叹时,心中就已有了些决定。但此时他的五官再次渗血,手臂也有些颤抖。擦掉了脸上的血,李佑看着手上殷红的血,眼见死亡即将降临,心中却充满了对生的渴望,心想道:舰上的全体官兵都誓死与诺森战斗到底,但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却是无辜的。在这个时候,这个突然现世的小米伊娜就像是老天给予人类的希望,如果“连城”号注定要毁灭,那么这个希望就要拼命保留下来。这个孩子就是“连城”号的精神象征,一定,一定要让她活下去!

李佑彻底下了决心,让侍从把米伊娜带去逃生舱让她逃走。当然,为了防止诺亚借此机会逃走,李佑在米伊娜离开后就下令将逃生舱里能去掉的终端设备全部去掉,只保留最基本的措施,而且掐断了逃生舱与“连城”号的网络连接,并反复检查逃生舱内设施,确保没有问题才将米伊娜放了进去。

然后,在逃生舱逃到安全地带后,李佑走到了舱桥,充满了感情地看向这些对他忠诚无贰的部下们,什么都没解释,启动了自毁装置。

李佑并不记得死亡的感觉了,但他就像是沉睡了长久的时间,在某一天突然从深沉的黑暗中醒来。那已经是1739年的12月了。李佑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种极度怪异的存在。他已经死了,肉体在19年前就灰飞烟灭,但他又活着,借诺亚的意识,他能感悟到整个世界。就像寄生在诺亚意识中的寄居蟹,李佑没有独立存在的能力,但又能独立思考,可以理解借诺亚的眼看到的世界,但不能了解到诺亚的意识。诺亚有时候会让他光明正大旁观这个世界,有时候又似乎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所以让李佑陷入沉睡中。不过李佑断断续续还是能够追踪掌握到林寞的事情,而且诺亚似乎很乐于与李佑分享关于林寞的一些事情。直到有一天诺亚结束了他的潜伏,一举入侵了蓝瑟帝国,于是在这样特别的局势下,已经死别的父子俩竟然还有机会重新见面了。

李佑知道机会难得时间有限,所以很细致地将当年发生的重要事情向林寞一一道来,一是揭开真相,解了林寞多年来的疑惑,二也是借机向林寞传授经验,毕竟父子同心都是为了对付诺亚。

但说到后来,李佑还是声音暗哑下来,无论是与姚瑶生离还是与战友们死别,又或是自己无奈的存在,更或是多年之后竟能见到长大后的儿子,这都让他感觉非常悲凉。

“19年了,在我意识中与你母亲和所有我熟悉的人离别似乎只在一秒前,然而眨了一下眼,我一生中唯一的挚爱早已芳魂幽幽,妨恨防备我一生的兄长和他的一家也不存在了,曾与我并肩奋战的战友们或者已经长眠于太空中,或者也消沉于人世间,我生于斯长于斯的白露帝国已化为乌有,我为之奋斗的人类世界成了一盘散沙,美丽的天香苑变成了一座死气沉沉的建筑,就连这风吹翻香的白露牡丹也不复存在了……”

李佑感慨万分地看向这虚拟幻境中充满了古典风韵的宫苑深处,那里有着他去世前几乎所有的回忆:曾经玩耍过的阁楼,曾经为了背书而寻觅的清静院落,曾经登高远眺过长安城的亭台,曾经布满了生活气息的寝宫,虽然充满了腐朽的气息,但那却曾经是他关于家几乎全部的回忆。

林寞也悠悠地看向天香苑,很遗憾地说:“可惜我并不曾在天香苑最繁华的时候见到它。1737年我曾经悄悄去过一次长安城,这座千年都城已经萧条衰败了,天香苑的牡丹也早就被铲除了,天香苑荒凉到只剩下老树昏鸦。我偷偷潜入了天香苑内找到了您的寝宫,里面还保持着您离去时的全部面貌,可毕竟物是人非了,到处都蒙着一层浮尘。蓝瑟帝国明明可以使用清洁机器人保持这里的洁净,但他们没有,似乎故意用这样的方法来证明天香苑已经荒废了。虽然他们没有动过这里的一草一木,却用时间来荒废这里,让古朴和奢华蒙尘。幸好您不曾看到现在天香苑的样子,否则只会更加嘘唏伤感了。不过我去了一趟还是很欢喜的,虽然没有见到天香苑鼎盛时的样子,但身处父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被父亲的气息包围着,对于当时孤身处于蓝瑟帝国的我,很是鼓舞欣慰。我还从父亲的制服上取下了一枚领花作为纪念呢。”

林寞从颈间取出用链子穿过的金色牡丹领花,那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骄傲地递给李佑。

李佑目光有些恍惚,伸手轻轻抚摸这象征着三军元帅的金质领花,过了许久,他才将林寞的手指合上,轻轻盖住了这枚领花,并将林寞的手推了回去,温和道:“这个重担以后就要由你来承担了。我知道这是条看不到未来也艰辛无比的道路,但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坚持走下去,我的一生对得起这枚领花了,但我毕竟没有做到最好,所以希望你能将我未竟的事业完成,而且做得更好。”

林寞收回了领花,将它重新戴了上去,严肃地回答:“尽我所能!”

??这种让他不齿的手段,可现在已经到了人类即将一无所有的地步了,所以哪怕忍受着道德的自我谴责,李佑还是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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