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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月迷津渡

端木琮醒来的时候,看见舒禾站在他眼前,他挣扎着坐起来。舒禾过去扶他,他身子往后挪,避开了。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是母后找来的人,母后让她留下来,必然是母后的心腹了。这么想着,就先入为主地带了一丝厌恶。

端木琮礼貌地问:“是姑娘救了孤吗?”声音碎玉般好听。

舒禾伸出的手落了空,有些尴尬,帮他放好靠枕,让他靠好,只是摇了摇头作为回答。

端木琮感到掌心湿湿的,原来不是梦,抬头看见舒禾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原来,不是她,是了,怎么可能会是她呢,她都怀着别人的孩子了,怎么会为他哭呢,怎么会说再也不离开自己呢?

端木琮忍住内心翻滚的悲伤,如玉的面庞看不出丝毫破绽,还是那个如谪仙般的端木琮,清音好听地说:“姑娘不是南淮王宫的人吧?”

舒禾发现端木琮没认出自己,十二年了,也对,黄毛丫头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如何还认得?只是还是不禁哀怨,十二年了,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让她做,却是让她照顾阿离那个丫头。

端木琮看见这么个美人哀怨地看着自己,仔细一看,却莫名地觉得很亲切,难得的打趣道:“姑娘是哑巴吗?”

美人立马反唇相讥:“你才是哑巴呢!”

端木琮从容地说:“嗯,孤知道了,姑娘的确不是哑巴,不过孤也不是。看来姑娘不是哑巴,是瞎子,不然怎么看不见是孤在说话呢?”

舒禾一口银牙差点咬碎了,“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也这么油嘴滑舌啊?十二年未见,王弟倒是长进不少啊!”

端木琮碧波般的目光投向舒禾,和煦地笑,“是王姐?你怎么来了?”

舒禾原本还惴惴不安,不知道再见他会是怎样的情景,如今见了,才发现那个心里神祗般的男子,原来只是个小屁孩,这般会戏弄人,不禁好笑,遂百无禁忌地说:“你心尖尖上的人来了,我自然也就跟着来了啊。”

端木琮一收笑容,严肃地说:“王姐,休要胡说!”

舒禾看了,无奈地摇头,“我去告诉她你醒了……”

端木琮看着舒禾的背影,她也来了吗?怎么忽然回来了?是来看他的吗?应该不是吧。端木琮的目光清凉如水,缓缓闭上眼,全是那天她出嫁时的模样,她跪在自己面前,隆重地三叩首,却不知道,他根本不想做她的王兄,一点也不想。

为什么他要跟她哥哥长一样?这幅倾倒天下女子的皮囊,却让他这么讨厌,就因为这幅皮囊,她从头到尾都不给他一丝的机会,就这样将他定格成她的哥哥,他不是!

快两年了,她终于回来了,只是那个人才是她的归宿……伤口忽然痛得厉害,所以他的心也痛起来,痛得他浑身战栗,冷汗如雨往下滴,只是是伤口太痛,是伤口太痛,才会让他觉得心头塞满了尖锐的石头不停地插入他的心里,刺得他的心血肉模糊。

还有若水,端木琮拿起身边的玉佩,他后来又刻了一对,与原先那对一模一样。虚浮无力的手一抖,那一对玉佩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像谁的心一样,碎成了渣。有水滴从端木琮脸上滑下来,一滴、一滴悲痛地落在那碎玉里。

舒禾到了太后那,尽管只是站在门外,但是寂静的夜,安静的宫殿,太后与阿离的谈话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恨意丛生,她还是这样无情!不禁冷眼相对,“姨母,不,母后,别来无恙?”

太后抬头看着舒禾,幽幽地说:“你与你母亲长得很像……”

“我没死,母后是不是很伤心?”

李太后没有说话,是的,当年妹妹怀孕后,是她找人想让妹妹流产嫁祸给莲夫人。妹妹很聪明假装流产,却还是瞒着自己把孩子生了下来,送了出去。

李太后无所谓地说:“当年虽然先王没有马上废了莲夫人,但是莲夫人却因为这样失了宠,哀家觉得哀家做得很对。”

“想想我真是命大,在无数次追杀中,都活了下来,最后母妃派人将我送到了西陵。直到琮弟弟知道这件事,护着我,你才放弃了追杀我。”

“你若是活着,先王若是知道了,对哀家很不利啊,哀家只好赶尽杀绝。”

舒禾咬牙切齿地说:“你就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就不怕遭报应吗?”

李太后冷哼一声,“你以为哀家想这样吗?若没有这样的牺牲者,哀家又如何能坐稳后位二十余年?我们李家如何在南淮屹立不倒?琮儿又如何能稳妥地登上王位呢?”

“所以,你就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让他命悬一线,不过是想让离忧回心转意帮助南淮!你的心就这么狠?对自己的亲儿子也下得了这样的狠手,是了,你连亲生女儿都能送到帝都去让人糟蹋,如何会下不了手呢!”

李太后目光冷冽地看着舒禾,“你知道什么?”

舒禾讽刺地说:“赢墨昭是什么人,会派人刺杀南淮王?何况,若是南淮王这么容易就让人刺杀了,那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你一边让离忧亲眼看见南淮王危在旦夕的惨样,一边惺惺作态,假装体谅离忧,让离忧心生愧疚。接下来,你是要故意造成是西陵派人刺杀的假象,想让赢墨昭跟离忧反目成仇吧?”

“舒禾,你很聪明,只是你也不打算揭穿吧?否则你就不是站在这里指责哀家了。”

“离忧已经为南淮做了这么多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这天下是琮儿的!成王败寇,你不想看琮儿死吧?不想看南淮亡国吧?不想看所有与你相关的人都死在敌人的铁骑下吧?”

在李太后气势的逼迫下,舒禾后退一步,咬着唇不说话。

“你跟哀家一样狠心,何必指责哀家?你身上也流着李家人的鲜血,李家的人一向冷血。你也会冷眼看着他们反目成仇吧?或者,如果有需要,还会推波助澜吧?琮儿可是你的弟弟,还是你的救命恩人,更是南淮最伟大的王!”

舒禾无奈地苦笑,“你想如何嫁祸给西陵?”

“不!不是嫁祸!你怎么知道西陵就没派人来刺杀琮儿呢?这会只怕青桓已经带着阿离去认证人了,想来是有熟人的。不过哀家可要申明,这些人可都不是哀家的人啊。哀家只是将计就计而已,趁乱在刺客里混进去一个人……”

混进去假装成是西陵一同来的人,刺杀成功,最后刺客全部伏诛,谁又能知道真相是怎样的呢?

舒禾一听,愣在那里半天,赢墨昭怎么可能会派人刺杀弟弟,他不是很爱离忧吗?这么做不是会把离忧逼上绝路吗?

李太后语气一变,像个和睦的长辈一样语重心长地说:“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哀家现在必然不会亏待你,我们终究是一家人。往后,南淮只怕就只有你一个长公主了。”

阿离本来是准备去看哥哥的,只是走到门口,犹豫不决。想到远在帝都的若水,在那个计划里,若水要死,哥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想亲手杀了自己,满心的愧疚,再不敢抬步,逃也似地就折回,却与来看端木琮的杭青桓撞了个满怀。

杭青桓打量着阿离,目光掠过她腹部时,略为停留了一下。只是很快,一派老成地问:“怎么了?干嘛不进去啊?”

阿离摇头,两个转身,并肩漫步在月光下。

端木琮听到声音,不顾伤口撕裂、鲜血倾流如注,按着伤口以最快的速度趔趄地快步奔走出来,依着廊柱,看到的就是,那两个人肩并着肩,在清朗的月光下,佳人倾国倾城,将相铁骨铮铮,一对璧人一样,在他娶妻生子,在她嫁人怀孕之后,两个人看起来还是一如从前那样,甚至美好地更胜从前,是彼此的唯一。

端木琮无力地靠在廊柱上,放开手,任着鲜血“嘀嗒”“嘀嗒”地砸在地上,开出殷红的花朵。是不是,无论前世今生,还是来世,你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走远的阿离和杭青桓,没有听见端木琮昏死过去倒在地上“咚”的响声,也没有听见宫婢痛呼:“王上,王上!”也没有看见太医们神情慌乱、磕磕撞撞地进入南淮王的寝宫。

阿离问杭青桓:“哥哥遇刺,知道是何人所为吗?究竟是什么人,竟敢伤害哥哥!”

杭青桓忧心地说:“刺客是都抓住了,但是都没有见过,不知道是谁的人。”

“刚与太后谈了几句,太后似乎有什么想隐瞒着我,你知道是什么吗?”

“太后怀疑是西陵的人所为,但也没有证据,怕让你为难,所以才没说吧。”

阿离不满地说:“你也怀疑是西陵的人?墨昭答应了我的,他知道哥哥对我多重要,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杭青桓不悦地说:“就算你不愿意听,我还是只能说是西陵的嫌疑最大。”

阿离生闷气不说话,不会是墨昭的!

杭青桓无奈地说:“或许是有人要挑拨西陵跟南淮也说不定,审了这么久,也不肯开*代。”

阿离凝眉,“还有活口?你带我去看看!”

两个人到了大牢,大牢里乌烟瘴气的,那三个活口却是分开关押的,阿离去看第一个,显然是用了重刑,打得满身都是血。阿离并不认识,松了一口气,看到第二个却是觉得很是眼熟,想起来了,是蒙梓手下的一个人!

阿离讷讷地说:“不用看了,是西陵的人……”

不会是墨昭派的人,是谁想挑拨西陵跟南淮的关系?还是有人想借刀杀人?从牢里出来后,阿离就阴着脸,不再说话。

忽然从假山后窜出来一个人,杭青桓拔剑刚要对杀,那人却跪在阿离的脚边,毕恭毕敬地说:“王上让微臣来请娘娘回宫。”

赫然就是蒙梓!杭青桓也认得蒙梓,看到人家这样轻巧地就潜进守卫森严的王宫,恨恨地说:“西陵王果然了得,他的手下都能在南淮王宫来去自如!看来我们南淮禁军统领可以换人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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