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变得严峻起来,四周空气仿佛凝固,暗里的人在找机会,明处的人则在想对策。
本来韩夜是不怕这些人,起码逃走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关键身边多了个薛燕,这会儿弃她不顾显然不道义。思前想后,韩夜不敢坐以待毙,宝剑一挑地上的毒镖,把它按原路拨掷回去,毒镖投入林中引起一阵响动,韩夜借机大喝:“以为躲在林子里我就找不出你们了吗?等下我就冲进去把你们一个个宰了!”
似乎深知韩夜的厉害,暗处之人断不敢与韩夜单打独斗,纷纷从密林深处跳出,化作七道身影落在韩夜二人周围,待落定之时,韩夜见他们都穿着黑衣、蒙着黑面,从健稳的呼吸和冷峻的气势来看,七个都是高手。
韩夜目光扫过这伙人,冷笑道:“想不到我的追崇者还挺多的,说吧,哪路人马?”
黑衣人中身材最高大的领头开口道:“我们受雇于人,雇主的名字纵死也不能说,江湖规矩不懂吗?”
“原来是群杀手。”韩夜冷哼一声,淡然道:“虽然你们都有点本事,但要想活命,最好还是别惹我。”
黑衣人眯眼打量了韩夜一番,又瞟了一眼薛燕,阴沉笑道:“哼哼,阁下武功了得,我们七个当然知道,但阁下如今带了个女人,却又另当别论了。”
黑衣人说出这话,顿时让韩夜心凉了半截,但他仍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她不过是个与我同路之人,你们想杀便杀,与我何干?”
“笨蛋,他们又不是蠢猪,会相信你这话?”薛燕这么一想,就闭起美眸冲韩夜跺脚道:“姓韩的!你、你太没良心啦~!这么快翻脸不认人啦!”
领头人心中暗喜,指挥一人盯住薛燕,而后带着其余五人突袭韩夜,口里喝道:“纳命来!”
六人各抽出剑刃匕首攻向韩夜,韩夜泰然自若,手上龙泉剑迎了上去。冲在最前的两个矮小黑衣人行动敏捷,一人一匕首刺向韩夜,韩夜轻松往后一退,避其锋芒,一剑斩向左路敌人,那人躲至旁边,韩夜随即一剑攻向右路,右路先锋早作准备,用匕首拆挡宝剑,这时左路敌人突然绕至韩夜后方夹击,韩夜冷冷一笑,身法剧增,人影一闪就此不见踪迹,两个黑衣人始料未及迎面相撞。
甩开两个黑衣人,韩夜马上向薛燕靠近,岂料领头人也非等闲之辈,他紧随而来,挥剑来将韩夜隔了回去,韩夜被逼与之互斗,其他黑衣人也随后追上,复将韩夜围了起来。
这小阎王的功夫可不是盖的,纵被六人围攻,却一往无前、越战越勇,数合之后,他面色依旧不改,六名黑衣人却渐渐吃力,各自的兵器也被龙泉剑打出许多缺口。
领头人见已落下风,便沉声提醒韩夜道:“小子,别装了,那女人是你很重要的人对吧?”
韩夜早清楚黑衣人的用意,奈何对方功夫不差,被六人围住稍有不慎便要把小命交代在此,所以他只能凝神应战,边战边思考对策。
黑衣人没想到韩夜如此冷静,他只好大声对薛燕身边的黑衣人道:“动手!给她放点血!”这么一喊,那黑衣人便将大刀架在了薛燕白皙脖子上,马上就要下手。
薛燕心想:“哼,拿本姑娘要挟他?你们好趁机欺负他?想得美!”如此一想,不等黑衣人刀砍过来,薛燕先自己身子一软,往地上一躺,没了动静。
黑衣人纳闷了,想:“我刀子还没碰到她呢,她怎么就倒下了?”他忙转头问正在和韩夜激战的头领,道:“老大,她不知何故倒下了。”
领头人抵挡着韩夜频繁的反击,阴沉一想,忽而骇然道:“不好!”他一看黑衣人脚旁,此时哪里还有薛燕的影子?
“白痴!”领头人骂道:“快去追她!”
薛燕身法也不差,早趁机溜了,黑衣人再要去找她哪有那么容易?
韩夜见此情况,嘴角一弯,心道:“好个机灵的姑娘。”
少了负担,韩夜可以放手出击,他把剑一挺,疾速从六人的包围中穿出来,六人反应虽不慢,但身法多有不及,渐渐被韩夜甩得远了,他们懊恼地朝韩夜打出几支乱镖,眼睁睁看着韩夜淡出视线……
再说薛燕,她在密林里绕了几绕,绕开了追击之人,终于松了口气,心中牵挂道:“呆瓜,你不会这都解决不掉吧?”
突然,薛燕感到身后有阵风刮来,她心中一凛、回头去看,一只大手已抓向她面门!
“天啊!这都追上来啦!”薛燕惊慌失措地加快步子,而那只大手已经搭到她肩上,大手的主人平静地道:“别怕,是我。”
薛燕一听这熟悉声音,再仔细回头,才知那人正是韩夜。看到韩夜安好,薛燕喜不自禁,却故作一脸不悦地道:“你,还没死啊?”
韩夜淡然道:“是啊,托你洪福,没死。”
薛燕浅浅一笑,露出两个梨涡,很快又收起笑容,装作满不在乎地朝韩夜扔出一个小瓶子,提醒道:“喏,这东西拿着用吧。”
韩夜看了一眼那瓶子,疑惑地问:“这是什么?解药?”
“是从刚才那傻子身上偷来的。”薛燕纤眉一展,笑道:“我看他们武器上都有毒,心想他们必有解药,只要偷得解药,就算我俩有一人受伤中毒,也不必担心啦。厉害吧?”
韩夜惊觉此女聪明过人,刚才那么危急的情况,连他都没想到这出,此女竟然想到了,他由衷地对薛燕道了声:“多谢。”
“谢什么?我是怕你被毒死,没钱替你买棺材,哼。”薛燕把纤眉一挑,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又佯怒道:“倒是你这混蛋,刚一结伴你就翻脸不认人!”
韩夜哈哈一笑,道:“别装模作样了,你早就知道我是想保护你。”
“保护我?哼。”薛燕快嘴道:“反正跟着你呀,我总要倒霉,今天被杀手围,明天被野狗追!”
韩夜听了此话,眉毛一扬,道:“我可是事先言明了,我号称小阎王,仇家多不胜数,是你非要和我闯荡江湖,要是害怕,现在散伙还来得及。”
“散伙?”薛燕环抱双臂,把头一扬,道:“你这么笨,要是没我这个军师,我怕你被人家耍得团团转呢~!哼!”
韩夜反问:“那你还抱怨什么?”
薛燕闻言,水目一瞪,怨道:“喂,姓韩的!你欺负我,我抱怨一下都不成吗?”
韩夜苦笑道:“我何时又欺负你了?”
“你就是欺负我啊~!”薛燕怒道:“流氓为难你袖手旁观,杀手迫害你见死不救~!”
韩夜自认为说话够啰嗦了,谁料这姑娘快语连环、铁齿铜牙,他只好服软道:“好吧,我错了。”
“嘿嘿,走着吧,韩大侠。”薛燕开朗地笑着,安心地跟着韩夜继续前行。
二人在密林中赶路,时辰已至黄昏,可仍看不到这林子的尽头,难道今晚只能在这无边的密林中过夜吗?
“呆瓜~!”薛燕有气无力地垂头道:“你不是说今天就能走出这片林子吗?我快渴死了,肚子也饿~!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呀~!”
韩夜一脸歉意地道:“按理确实一天就能出去,可中途遇上那几个杀手,耽误了时间,路也绕得远了。”
“那可怎么办哪?”薛燕一挤眉头,丧气地道:“天就快黑了,没有食物和水,我们怎么在这鬼地方过夜啊?”
韩夜只能保持缄默,但他心里明白,薛燕又渴又饿,以她的体质是不可能很快离开这林子了。
二人发着愁,前方的树林却显得稀松了许多,视线穿过丛林,尚能隐隐看到一片光秃秃的地面。起初薛燕还高兴地以为要走出这片林子,但当他们走近过去,才发现那只是密林中的一片宽阔空地,此地方圆数十丈,上无一丝草木,在茂密树木的围绕下显得有些诡异。
直觉告诉韩夜,那片地不能过去,于是他对薛燕道:“我们还是绕道走吧。”
薛燕也觉此地相当怪异,偶有煞风从上方刮来,寒意彻骨,因此她也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二人想绕道,天公却不作美,原本黄昏的天际晚霞阵阵,可转眼过后,云朵却如着魔般开始聚拢、翻涌,映着夕阳残光,却似波涛血海!
不仅是天空,就是这整片密林,竟也刮起阵阵强烈腥风,腥风以那空地为中心向外吹去,好像是某只巨兽张开大嘴吹出的腥气,令闻到的人身体不适、昏昏欲吐。
韩夜见状不妙,道:“此地煞气极重,必有妖魔鬼怪,以我武功,孤魂野鬼尚能对付,凶残妖邪却绝然不是对手!不行,要速速离开此地!”
韩夜正准备拉着薛燕走,谁知空地中心“卡啦啦”裂开一道数丈长的裂缝,下一刻,周围数十丈内的所有生灵,包括树木昆虫,皆被一股莫名吸力拉向那个裂缝深渊当中,甚是邪门!
眼看来不及了,韩夜当即想:“先保住这姑娘的命再说。”于是韩夜一运掌力,打在薛燕肩上,以十成内劲将其推飞出去,朝她喝道:“快跑!”
薛燕刚被推飞,强大吸力便将韩夜扯走,那一霎,韩夜感觉压根使不出一丝力量挣脱,他下意识抓着一棵树,那树却已连根被拔起,韩夜万念俱灰,与这树一同往裂缝里飞去。
看着韩夜随树叶残枝被卷入裂缝深渊,薛燕真是不急也不行,她鼓起勇气,待身体在地上落稳,旋即又赶回去救韩夜,结果可想而知,薛燕自己也被裂缝吸了进去。
似乎是吸饱食足,少顷,裂缝又慢慢合上,煞风流散、血云消逝,密林仍是密林,空地仍是空地,除了凭空消失了一男一女,一切仿佛未曾发生。
诸般事物归于平静,冥冥中,韩夜在漆黑中睁开了双眼,眼前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这是一个幽梦?还是无底深渊?韩夜也不能分辨,只是尖锐树枝和散碎白骨将身躯扎得生疼,让他觉得这一切并非虚幻。
韩夜把胸前的玉坠握在手心,微微白光继而变得明亮,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借着这温暖光华,他才稍微看清近处环境,脚下是堆积成山的枯枝残骸,似乎已有不少生灵丧生在这黑暗境域里。韩夜心中生出了几许凉意,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四周,终在骨堆中找到薛燕。
韩夜靠近过去,在白玉亮光下看清了薛燕的全貌,此时的她早已意识模糊,侧身躺在骨堆上,衣衫褴褛,发丝凌乱,看上去受了不小的伤,鲜血从她的胳膊和脚踝汩汩往外流淌。
她气若游丝地低语着:“师父……我一直记得您的话……从没相信过任何人……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我觉得他和我那么像……我心疼他……我想帮他……”
韩夜心生愧意,蹲下身,轻声道:“姑娘,你不该帮我,更不该与我为伴,我的事……我自己会承担,何苦把你连累进来?”
韩夜细心将薛燕扶起身,双手按在她柔背上,发出橙黄真气为她疗伤,渐渐地,薛燕身上的伤口皆已痊愈,而韩夜体外的橙黄真气也变得暗淡。
薛燕感受背上传来的温暖,俏脸渐渐泛红,只是紧锁纤眉、轻声唤道:“水……师父,我想喝水……”
韩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酒,他将薛燕抱在怀里,打开烛龙酒袋的盖子,将醉仙饮灌进了薛燕的口中。
醉仙饮果然无愧“仙酿”二字,薛燕喝了这酒非但不渴,俏脸也变得红润,她在韩夜怀里挪了挪身姿,恬美笑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嘿嘿……呆瓜……你不是一个人了……本姑娘……陪你……”薛燕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但这温暖的言语清清楚楚地刻在了韩夜心里。
韩夜脱下深蓝外衣,将它披在薛燕身上,剩下的浅蓝短衫反倒展露出韩夜健朗的身躯,他站起身,用冷峻清眸翘首头顶那无尽的黑暗,想起命途多舛的人生,握紧拳头,心中逐渐坚定了一个信念:“是啊。八年了,失去的早就失去了,又何必耿耿于怀呢?这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可现在,我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她愿意放下一切陪着我,我不能老是呆在孤寂与黑暗里,我要出去,带着这姑娘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