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哲挂断电话,顺手把安然的寻呼机调成静音,斜靠在沙发上看向窗外枝繁叶茂的银杏树。在他看来,纵使外面的世界天崩地陷,只要地球在自转的同时,还在规律有序地绕着太阳自西向东公转,他就有能力为自己的二姐开辟出一块安全的立足之地,至于其它,那不是他应该关心的范畴。
古希腊哲学家说赫拉克利特说:一切皆流,无物常驻。
许多时候,人受出身与生活环境的局限,很难做到高瞻远瞩。戴玲玲虽然接受过系统的高等教育,思维和认知却依然停留在狭义的范围内,对社会的运行方式缺乏深刻的理解,想所当然地认为人情世故理应凌驾于人类一切行为之上,遇事不去想办法治本,反而在标上大做文章。
忽略了重要的一条,当人与人之间划分出层次等级,情理如同虚设。道理再简单不过,乞丐不会去嫉妒总统,他只会嫉妒比他混得好的乞丐,嫉妒与情理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下,只存在于相同的阶级。
回顾人类社会发展进程,就会发现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所有的发展规律与所处的历史背景和生态环境皆密不可分,个人命运不过是沧海一粟,不能适应并融入环境首先会被自然界淘汰掉。
从蛮荒时代到现代文明,自然界中唯一一条从不曾改变过的法则就是丛林法则,冷血的强者法则适用于任何时代。它除了血腥的争斗屠戮,间或也会有互惠互利的合作,强弱位置不会永远不变,如果不想被弱肉强食,就必须努力让自己爬到自己所在的食物链顶端做狩猎的操盘手。
人类社会与动物异曲同工,在努力追求公平公正的社会属性的同时,更是把丛林法则演绎到极致,权力和财富之下,曾经的秩序逐一被打破,重新进行二次方或N次方的分配。
这一论点,他在动物界得到了有力的验证,它们比人类更懂得妥协。
动物的生存和发展蕴藏着最为简单而又非常高明的执行力与管理法则,它们在一次次生存与死亡的博弈中,不仅在群体中划分出了阶级,也学会了协调与环境的关系,从而在恶劣的自然界里存续下来。
它们始终遵循着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一古老的自然法则。进而用血淋淋的事实,向自然界中的众生交出了一份完美到残酷的答卷,有生命的地方,永远绕不开丛林法则。
如同此刻,戴玲玲的父母与几千名国棉工人同处食物链底端,若想改变现状,唯一的出路就是接受改变。
套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云琛拎着黑色公文夹走进来。
安哲扭头调侃道:“堂堂丹东市委,中午连个饭局都没准备,也太寒酸了些吧?”
云琛扯松领带脱下西装扔到沙发上,说道:“我推掉了。”
安哲收起戏谑,关切地问:“控股谈得不顺利?”
“下午签约。”云琛弯腰拉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回身坐到沙发上,“潘治源听说你们姐弟俩过来了,执意邀请你们晚上一起过去。这只老狐狸都成精了,这么久只字不提爸爸和孙伯伯,项目谈判刚一尘埃落定,他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我的手叙旧。”
安哲平静地说:“正常。政客是典型的野心家和利己主义者,一向奉行右手握手言欢,左手利剑出鞘,政治无血亲,这是古人几千年来用血和泪总结出来的教训。”
云琛竖起拇指笑道:“尖锐的评价,不过也很中肯。孙伯伯一直很看好你,你如果现在弃医从政,他一定会大力提携你,这么好的资源不加以利用多可惜。”
“《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里有一句话:夫与人斗,不扼其亢,不拊其背,未能全胜也。政治太过肮脏黑暗,不躺进棺材斗争不止,我不想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无谓的权利争斗上。什么也比上做外科医生有成就感,走进手术室那两扇大门,我就是那一片天地的主宰。你看爸爸走到哪儿都有人伸长脖子喊安医生,等孙伯伯几年之后退下来,除了他提携重用的门生,走在大街上绝对是听到的骂声比问候多。”
云琛由衷佩服小舅子这份安之若素的心态,洞穿世事却置身事外,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扫了眼里间,问道:“你二姐睡了一上午?”
安哲一双邪魅的桃花眼审视地看向他,“连环call都没醒。”
云琛避重就轻地问:“谁call她?”
“戴玲玲。”
“名字有点耳熟,你二姐单位同事?”
安哲加重语气说:“超级灯泡戴玲玲。”
云琛一愣,真是冤家路窄!如果此刻非要自己说出几个这辈子最讨厌的人,戴玲玲绝对算一个。当年他追求安然时,戴玲玲第一时间向外婆打小报告,当时外婆怕自己欺负她的宝贝外孙女,防他甚于防狼,遥控委任戴玲玲充当眼线耳目兼贴身保镖。因此,自己的情史比其他热恋中的情侣多了些啼笑皆非的成分。
想到她当年油烟不进地做俩人的夹馅烧饼,气就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说:“我说这名字怎么听上去这么耳熟,原来是那个缺心少肺又没眼力见的耳报神!还别说,她那不打折扣的一根筋倒挺符合丹东人耿直的性格。”
安哲秉承一贯的风格,对外婆的行为不做一个字地解释,说道:“戴玲玲父母都在你准备控股的国棉上班,她为了保住父母的饭碗,一会儿准杀过来走二姐的夫人路线,你最好在我二姐没睡醒之前把她打发掉。”
云琛不假思索地说:“执行力是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公司制度一经推行绝不会朝令夕改。”这个世界上除却安然能够挟制他,没人能够撼动他以及他制定下的规则,这就是猎人和猎物的不同之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