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忠瞪着眼,“咋就没深没浅了?人生这篇文章它……它对葛卫松做得不公平么,为什么就不能说了!”他又给翟先华斟满了酒,也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听说卫松自小就命运坎坷,长大了总算有了些转机,却又遭遇到小人了!”
葛卫松年青时长得很英俊,清瘦的脸庞,大大的眼睛,高大挺拔的身材。二十二岁上,他被部队招去参了军,在部队入了党。复员回家也已二十五六岁了。刚从部队复员回来的葛卫松,无论哪方面条件都不错。不久,公社看好葛卫松,提拔他担任了前庄大队支书。
可是,就从这一刻起,葛卫松就在无形之中,被网在了一张自己毫无觉察的可怕的大网里了。
在别人看来,葛卫松一是相貌英俊,二是大队支书,确实是春风得意,无不风光。那时,只要葛卫松在村里一走动,一些个姑娘、少妇都会躲在一边悄悄地斜着眼睛瞟他。可是,葛卫松根本就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他认为,瓜田李下,无缘无故地去跟妇女们说笑嬉闹,弄得不好可能会引起调.戏妇女的嫌疑。
葛卫松这么大年龄不找对象,好像是犯了什么错似的。村上一些好事之人,都认为葛卫松小伙子长得漂亮,政治前途又被看好,他这是心高气傲,一般的姑娘他看不上。
其实,各种对葛卫松的猜测都是臆想的。早在他去参军之前,他的心里就装着一位姑娘了。这位姑娘名叫梨花,她是半山庄人。据说葛卫松小时候在半山学堂读书的时候就跟她坐同桌,两人从小就特别要好。后来渐渐长大成人了,他们的关系就越发地密切了。你来我往,彼此的心里也就很自然地装着了对方。葛庄到半山庄的那条山道上,难有一天不留下他俩的身影。你说,梨花占据了葛卫松的心,还会有别的姑娘能再闯入他的心间么?
“嗨,翟老师,说起那个梨花呀,老杨他可就没有我清楚啦。我娘家就是半山庄的。”在一边忙碌的范嫂子,停下了手里的活,大声嚷嚷地插话说,“听说梨花跟那个葛老师,还进过了半山上的什么仙姑娘娘洞的咧!那会,梨花跟葛老师不顾性命冒险进洞的事在我们半山庄传得可凶了呀,都说这梨花姑娘痴情到那样,是连命也不要了。”
“葛老师跟梨花进了仙姑娘娘洞?那么后来他们俩……”翟先华听范嫂子提起仙姑娘娘洞,不禁有些不自然,他问了半句又把话咽了回去。
“先华,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想知道葛卫松后来的一些事。”杨昭忠边说边端起杯子对着翟先华,“来先干了这杯,我们还是一边喝酒一边慢慢地聊。”杨昭忠喷出了满嘴的酒气,“唉!大凡老实人,是最容易认着个死理不放的呀!”
翟先华没有完全理解杨昭忠说的,“杨老师,你的这个感慨是为葛老师所发的呢,还是为了梨花?”
“两者兼有吧,啊,也怪这个葛卫松自己么,开口闭口就是穷,你说,谁家有那么富裕啦?”
这时候,翟先华不由得想到了他自己,仿佛杨昭忠就是在说他,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是说,葛老师从部队退伍回来后,没有去梨花家提亲?”
“谁说不是么!”杨昭忠现出一脸苦笑,“机会失去了啊,呵呵。”
听了杨昭忠说的,翟先华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范嫂子又把一锅香喷喷的煎饼和几根大葱送了上来。
她见二人谈兴还浓,就试图打着岔说道,“翟老师,别听老杨瞎叨叨了,现在人家葛老师还不是很好的啦。”
“哼,很好?他这个教师名额还是特批的咧!”杨昭忠一边眨巴着有些泛红的眼珠子,一边蠕动着嘴巴,冲着范嫂子,“你不说,我倒忘了说这一段了!”
“杨老师,说来听听。”翟先华不失时机地提问到。
“想听?”杨昭忠兴致又被提了起来,“来,喝了这一杯,再给你说。”
葛卫松退伍回家后,大队老支书崔松林向公社党委推荐了卫松当大队支书。
这下可好,大队会计崔大平却大感意外,他也是部队复员,这不过是比葛卫松早了两三年。崔大平原以为崔松林退下来以后,稳稳地认为这支书非他莫属了。可是,崔大平万没料到崔松林却向公社推荐了葛卫松。
崔大平的那个媳妇菊花,大家背地里都叫她“一枝花”。这一枝花认为丈夫没有当上支书,她在众人面前很没面子,所以,她的心里就无论如何也摆不平。
一枝花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就直冲着崔大平发,“葛卫松是党员,你也是个党员的,人家参过军,你也参过。大队会计这么多年了,怎么就轮不上你。哪有那么多条件呀!冠冕堂皇,欺骗人的啦!到时候还不是凭崔松林那老狗一句话。”
长有几分姿色的菊花,在村里一向专好卖弄风骚。她认为女人的最大的优势就是姿色。她就不相信,没有哪个男人不为漂亮女人所迷惑。
听说,这是一个阴沉沉的夏天,上任不久的葛卫松来找崔大平。崔大平正好没有在家,花枝招展的菊花便出来招呼葛卫松了。
“哎呀!葛支书呀,你找我们家大平呀!他呀,整天忙呀!”菊花一边招呼着葛卫松,一边已经给他沏好了一杯茶,“葛支书,您坐下,先喝口水。”
“嫂子,我还有些事,这茶就免了,等有空再来喝嫂子的茶。大平不在,我还有事情要处理的。”说着,葛卫松转身就要离开。
“哎哟哟!亏你俩还一个支书,一个会计呢,你看有多生分呢。他不在家,你就不能坐一坐了?”菊花把茶杯端着,送到了葛卫松的手上,“呵呵呵,像你这样见外,让村里人看了会说葛支书跟会计不和睦的呀,呵呵呵!”
葛卫松无奈,只得坐下了。
“我说葛支书,我跟你岁数也是一般大小,今后你就别老是嫂子嫂子的叫了呀,这样叫,我怪不好意思的。”菊花一边呵呵地笑着,一边扭动着腰支在葛卫松的面前晃来晃去。
葛卫松喝了口茶,站起了身,准备就要走了。
菊花见葛卫松要走,她想,早就预谋好的招术现在不拿出来,更待何时?她做出十分夸张的举动,双手拉住葛卫松的胳膊不放,并故意把自己的**往葛卫松的胳膊上蹭。
葛卫松觉得,菊花热情得太过分了,这样很不雅。他本能地用手一挡,谁知,那只手恰好碰在了菊花高挺的**上了。这婆娘,还故意把葛卫松放在桌子上的茶杯打碎在地,制造了一个打斗的现场。
“哎呦呦!葛支书耍流氓啦!葛卫松欺负人了呀……”菊花呼天抢地喊着,“葛卫松不是个正派人呀,趁我家大平不在家,硬是抱着我,摸我的**,他还硬要拉下我的裤子,想强.奸我呀……”
葛卫松被崔大平告到了公社,他担任不到两个月的支书就这样被撤职了。
说到这里,杨昭忠突然“砰”地一掌拍向了桌子,桌上的酒杯茶具也被震得一片乱响,“哼!这个骚娘们!”
“真没料到,葛老师栽倒在阴沟里了,唉!小人也太可恶了。”翟先华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那么,原先的梨花不就彻底地吹了?”
“并非如你所想啦!”杨昭忠狠狠地咬了一口煎饼,把嘴装得满满鼓鼓的,“这个卫松……”
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村里什么话都有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当了支书就想搞会计媳妇了,想不得人会变得这样快……”
“这种人!不当干部也罢,让他继续当下去的话,村里也不知有多少女人要遭他的殃。”
“怪不得,都这么大年岁了还不讨婆娘,原来他一门心思想着人家屋里的女人啦!哈哈哈!”
尽管流言蜚语铺天盖地,可是,半山庄上一直等着葛家提亲的梨花,却始终相信葛卫松不是这样的人。
梨花主动从半山庄来到前庄找到了葛卫松。她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可是,葛卫松却对梨花说,梨花,我感谢你对我的理解,我虽然爱你,但我不能因为我遭受的那些不白之冤而影响到你。你能这样理解和信任我,我就感到十分满足了。梨花,我会永远把你藏在心里的。
后来,葛卫松娶了个哑巴做媳妇,这位哑巴媳妇虽然不会说话,可也貌美如花,葛卫松跟她也是恩爱有加。
葛卫松常常感叹说,我的婆娘虽然不能说话,可是不能说话有不能说话的好处,既省话又不会多事……”
“唉!真没想到葛老师还有这样一段经历……”翟先华显得有些压抑,“可是,杨老师,既然葛老师遭到了那种陷害,后来他又是怎样当上教师的呢?”
“先华,公道自在人心呀!大队和公社对崔大平和他婆娘还是有所了解的。葛卫松下来后,崔大平自然没有实现他的支书梦。后来接替葛卫松的就是雷松柏了。雷支书这人虽然没有多少文化,可他做人做事还是挺正义挺公道的,尤其是对一些不公不法的现象他还是顶得住过得硬的。他当然知道葛卫松是含着冤的啦,可是葛卫松这人跟有些人就不同。有一些人好像把一个职务丢了,整个生命也完了似的。他根本就不把当不当干部看作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或许就叫做丢了不烦,得到不喜吧。雷松柏心里对葛卫松有数得很,可是,卫松的问题是经过了公社的,水也被崔大平那帮人搅得够浑了,总不能给他轻易来个翻案吧。”杨昭忠继续说道,“这不,正好大队在半山山沟建学校,雷松柏就以大队的名义向公社提名葛卫松。总还算顺利,大队的意见得到了批准。”
翟先华不由得一声感慨,“是啊,公道自在人心!世上还是正义的东西多那!杨老师,你说得一点没错!”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翟先华终于告别了杨昭忠和范嫂子。
一路上,翟先华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精神来了。他在憎恨菊花和她丈夫龌龊卑鄙同时,更多的却同情起了梨花来。梨花跟藏在了自己心中的孙香枫是何等的让人心酸!而我却又跟葛卫松如此的相似,我们都因为了什么而没有胆量迈出去那一步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