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
约翰尼跟在艾利西亚身后钻出了车门。他抬起头，打量着面前这座令人叹为观止的深蓝色钢铁巨树。大厦的整体设计风格极为简洁利落，除了东南方向主要入口处的线条略显柔和之外，其他的三处转角都如同斧凿般锋利而又轮廓分明。再加上覆盖整栋建筑的玻璃幕墙、顶层外墙上悬挂着的四块巨型LED广告屏，以及那根直入云霄的信号塔，面前的这座摩天大楼忠实地向世界呈现出了大苹果未来的模样。
"Vogue。"
艾利西亚也抬起了脑袋，吞咽了一口口水，眼神里带着一丝狂热和痴迷。这里是时代广场4号康德纳斯大厦（Condé Nast Building），从名字里我们就能看出来，这座坐落在曼哈顿中城的时代广场，总面积达一百六十万平方英尺，高度超过一千英尺的巨型商厦是全球最大的杂志出版集团康德纳斯的总部所在地，而作为康德纳斯旗下最具影响力的时尚杂志，Vogue美国版的办公室自然也设在这里。
任何对时尚稍有涉猎的女人，都会把这里奉为圣地。
"你很紧张吗？"约翰尼转过脑袋，轻声询问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娇俏助理。
"我...嗯。"
艾利西亚紧张地低头看了看脚上那双在太阳底下闪着亮光的萨尔瓦托-菲拉格慕暖米色高跟鞋，双手不停地拨弄着高高盘起的发髻，似乎还对自己的打扮不太满意——今天，艾利西亚全身上下的装饰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古奇的黄金发夹、香奈儿的白色女士短裙套装，就连腰带都是DKNY的。艾利西亚是一个不管人们如何挑剔都配得上迷人这个词的女孩儿，而这一身总价值超过五千美元的时装更是把她衬托得像电影明星一般耀眼。
但是，在安娜-温图尔面前，谁又能确定自己的装扮一定是完美的呢？
"我从来没见过安娜-温图尔。"艾利西亚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激动的心绪，"我不指望她能冲我微笑或者喜欢我什么的...我只想要一份她的签名。"
"你想要温图尔的签名？"约翰尼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毛，他冲女孩勾了勾手，说道，"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
"我准备先跟她打招呼，然后问她..."
"你觉得她会回应你吗？"
"那我就，也许...让你先介绍我？"
"我当然可以介绍你，但是然后呢？"约翰尼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那可是安娜-温图尔，卡尔-拉格菲尔德都不一定能拿到她的签名。"
"那，那..."艾利西亚咬着手指甲，一脸无措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了，我只是在逗你，艾利西亚。"约翰尼笑着冲自己的私人助理眨了眨眼，"虽然不能保证一定成功，但我会帮你找温图尔要签名的。"
"你会吗？！"艾利西亚惊喜地提高了声调。
"嗯哼。"约翰尼点点头，"你可是我的私人助理...待遇肯定比帕丽斯-希尔顿或者金-卡黛珊（Kim Kardashian）的助理强多了。"
"谢谢你！"艾利西亚激动地抱了抱约翰尼。不过很快，她便从约翰尼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把手放在对方的肩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谁是金-卡黛珊？"此时此刻，Vivid娱乐（Vivid Entertainment）还没有从金-卡黛珊手上以一百万美元的价格买下那盒性爱录影带的版权，因此，从来不看E!频道的艾利西亚自然不知道这个现在默默无闻，但六年后却臭名昭著的"社交名媛"。
"啊，我随口说的名字。"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约翰尼迅速转移了话题，他向前紧赶几步，对艾利西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进吧，本内特小姐。站在外面可是拿不到安娜-温图尔的签名的。"
"好吧。"艾利西亚奇怪地看了一眼约翰尼，并没有再继续询问下去。约翰尼经常会突然蹦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词汇，比如比伯热（Bieber Fever）【注1】、标签（Hashtag）【注】还有Instagram【注】什么的。身为他的助理，艾利西亚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更何况，一想到安娜-温图尔正在等着他们，这个热爱时尚的芝加哥姑娘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们走吧。"艾利西亚冲约翰尼笑了笑，迈着轻快地步子踏进了办公楼。
"嘿，等等..."
站在电梯安检口前的安保伸手拦住了二人，不过，在约翰尼笑意吟吟地摘下墨镜之后，这位可爱的安保先生便尴尬地咧了咧嘴，为艾利西亚和约翰尼打开了门。
"请进，女士...还有施瓦茨先生。"
没错，纽约所有的高档办公楼都要求陌生访客在来访簿上留下他们的名字...但每个人都明白，约翰尼-施瓦茨可不是什么"陌生访客"。
"你的脸给你带来了很多好处，约翰尼。"艾利西亚走进电梯，瞟了一眼周围既惊又喜的人群，踮起脚尖，在约翰尼耳边轻声说道。
"我不否认这点。"约翰尼笑了笑，小声回答道。这部电梯里有至少四个女人在用手包做掩护偷拍自己，但约翰尼却并不打算去阻止这些在他看来只是兴奋好奇的普通人，"你知道吗，上一次我去买赛百味，店员还给我多舀了一勺吞拿鱼呢。"
"你就记得这件事儿？"艾利西亚不由地捂住嘴，偷笑了起来。
"怎么了？一份美味的蛋黄酱加吞拿鱼三明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理想的午餐。"约翰尼皱了皱鼻子，笑道。他自然只是在开玩笑而已，赛百味的三明治可算不了什么。要知道，约翰尼第一次去Per Se餐厅的时候，主厨甚至按照瓦列里-邦达列夫为他开出的健康食谱特意做了一份品尝菜单。
"你看起来好像很羡慕。"约翰尼靠近艾利西亚，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你想当名人吗，艾利西亚？"
"我不知道...我可承受不了那种压力。"艾利西亚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过，我倒是挺喜欢帮助别人成名的感觉。"泰勒-斯威夫特、艾米-怀恩豪斯、卡莉-克劳斯...在帮助她们一步一步迈向成功的过程中，艾利西亚获得的喜悦感与满足感可一点也不比约翰尼少。
"嘿，我也是！"约翰尼灿烂地笑着，"虽然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我必须得说，我们两个就像蝙蝠侠和罗宾一样。"
"听起来的确挺奇怪的。"艾利西亚皱皱眉头，笑着摆了摆手，看起来似乎对约翰尼的说法并不赞同。但事实上，女孩的脑海里却跳跃着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想法。
蝙蝠侠和罗宾是情侣吗？他们应该谈过恋爱的吧？
"艾利西亚，我们到了。"
就在艾利西亚歪着脑袋胡思乱想的时候，紧闭的电梯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噢，好的。"如梦初醒的艾利西亚连忙拨了拨头发，跟着约翰尼走出了电梯。
"谢谢你们，纽约！祝你们有个愉快的下午！"约翰尼忽然转过身，对着电梯里的人挥了挥手，看起来就像是个刚刚完成表演，正在对着全麦迪逊广场花园的乐迷致意的摇滚乐手。说完，他便带着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容朝Vogue办公室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艾利西亚有些好笑地指了指已经关上的电梯门，问道。
"啊，只是想体验一下米克-贾格是什么感觉而已。"约翰尼晃了晃手，笑容变得愈发得意了，"里面的人肯定都已经吓疯了。"虽然约翰尼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得十分沉稳，但内心深处那个渴望疯狂和趣味的大学生还是时不时会不受控制地跑出来透透气。
"好吧。"艾利西亚注视着约翰尼，轻舒了一口气。
为什么他做任何事都那么有吸引力？那笑容就像有魔力似的...
"你在看什么？"约翰尼奇怪地看了一眼艾利西亚，指着前方，"Vogue的办公室在那儿呢。"
"噢...没错，它在那儿呢。"艾利西亚把目光从约翰尼的身上移开，尴尬地轻咳一声。
"这个地方看起来好像没那么..."艾利西亚眯起眼，仔细打量着Vogue办公室的入口。
"那么让人赞叹？"
"没错。"艾利西亚点了点头。横亘在面前的是一扇狭窄的玻璃门，而玻璃门后则立着一面由米色大理石砖打造的不透明墙面，只写着VOGUE这五个黑色字母。墙面之前有一列浅棕色的接待桌，桌子上摆放着一瓶造型优雅的紫色八仙花（Hydrangea），而站在桌子后的，则是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装，面带微笑的金发美人。总的来说，Vogue办公室整个前台的布置中规中矩，与任何一间曼哈顿办公室都别无二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施瓦茨先生！"前台接待很快便发现了站在门外的约翰尼-施瓦茨。这个瘦削但却迷人的女孩摸了摸自己那头已经足够柔顺蓬松的金发，绽出了一个尽可能甜美的笑容，"温图尔女士正在等您呢。"
"噢，好吧。"听到女孩儿的话，约翰尼连忙向前紧赶几步，走到了接待台前，"我可不想让温图尔女士一直等我，不是吗？"
听到约翰尼的话，女孩只是笑了笑，并未作答。她低下头，在身前的电话上迅速按了几个键。
"梅兰妮，施瓦茨先生到了...好的，没问题。"
"施瓦茨先生，请直接沿着这条走廊走到尽头再向右转，温图尔女士的助理会在那儿等你们的，好吗？"
"当然，谢谢你。"约翰尼轻轻拍拍桌子，递给了女孩儿一个感谢的微笑。话音刚落，他便理了理西装，深吸一口气，绕过那面米色墙壁，迈进了Vogue的办公室。
"噢，上帝啊..."
甫一踏进办公室，艾利西亚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吧，我收回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Vogue的办公室并不大，严格来说，它甚至显得有些拥挤——数十张桌子零乱地分布在走廊两侧那些被透明玻璃墙划分开的办公区里，职员们面对面坐着，目光不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就是在墙上贴满的服装照片之间不停地游移着。即使站在走廊里，约翰尼也能听到打印机嗡嗡的响声、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以及职员们急促的叫喊声。
"快把瓦伦蒂诺的那套照片送到这儿来！"
"派一个人到服装库去拿二十条爱马仕的丝巾上来！"
"快，快，快！再给我两张！安娜已经在等着了！"
杂志发布之前的Vogue办公室里有着战争般的忙碌景象，但令人惊讶的是，即使在这样的气氛下，这间办公室也处处散发着世界顶级时尚杂志总部的卓越气息。每位职员都有一把乳白色的顶级赫曼-米勒座椅、铺在地板上的纯黑色亚麻地毯一尘不染、头顶上吊灯和壁灯相结合的灯光系统显得异常优雅，就连窗户的朝向和样式也颇有讲究。走廊里也是相同的情况，米色的地毯就像是刚刚才从萨克斯百货拉回来的一样光洁如新，没有一丝污迹；靠墙的那一面摆放着一套范思哲设计工作室特意提供的高档沙发，环绕着一张藤制的咖啡桌，随意地摆放在那里，营造出一种家居式的优雅写意的环境，间或出现的油画和蓝铃花（Blue Bell）更是让人身心愉悦。
并不刻意追求奢华和大气，但却隐约透露着令人折服的典雅与高贵。
Vogue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得时尚的杂志。
"你们好！"
不经意间，约翰尼和艾利西亚已经来到了安娜-温图尔的私人办公室前。看到二人的身影，坐在温图尔办公室外半圆形玻璃穹面里的一位私人助理连忙站起身，小跑着朝约翰尼和艾利西亚赶了过来。
"施瓦茨先生、本内特女士。"这位年轻漂亮的红发女助理微微鞠了一躬，笑容满面地打着招呼，"我叫劳伦-切斯（Lauren Chase），是温图尔女士的第一助理。"
"你好，劳伦。"
"温图尔女士正在跟其他人谈话，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先在这儿坐坐，好吗？"劳伦指了指自己办公桌对面那套同样属于范思哲设计的白色沙发，抱歉地笑了笑。
"当然。"约翰尼点了点头，应道。他坐到沙发上，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劳伦，和坐在劳伦身边的陌生女孩儿，"坎蒂丝呢？"
"你是说坎蒂丝-卢卡吗？"劳伦尴尬地咧了咧嘴。
"没错，让我猜猜...她被炒掉了？"约翰尼隐约猜到了劳伦表情中的含义。
"不完全是。"劳伦停止敲打键盘的动作，看着约翰尼，叹了口气，"坎蒂丝她...精神崩溃了。"
"精神崩溃？"约翰尼吃了一惊。
"噢，实际情况没听起来那么严重...她只是不能再做任何办公室工作了。现在她看到键盘、高跟鞋，还有...星巴克的咖啡，就会控制不住情绪。"说到这里，劳伦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心有余悸地吞了吞口水。
"看起来，《穿普拉达的恶魔》（Devil Wears Prada）并没有撒谎。"约翰尼将身子前倾，把右手放在嘴边，小声说道，"你同意我说的话吗，劳伦？"现在看来，与电影里的描述相符的不仅是这间大同小异的办公室，还有安娜-温图尔难以捉摸的脾性。
"我，我没有看过那部电影。"劳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温图尔敞开的办公室大门，"温图尔女士不喜欢我们去看那部电影。"
"悄悄告诉我吧。"约翰尼走到劳伦的办公桌前，眨了眨眼，"我保证我不会给温图尔女士说的。"
"啊，好吧..."劳伦犹豫了好一会儿，"没错，影片里95%的内容都是..."
"苏菲！"
就在此时，安娜-温图尔的办公室里忽然传出了一个听起来毫无感情的女声。
"是，温图尔女士！"
劳伦条件反射般地迅速站起身，即使穿着三英寸的高跟鞋，她也仅用了五秒钟就跑到了温图尔办公室的大门口。
"苏菲是安娜第三个助理的名字。"坐在劳伦身边的另一位助理忽然抬起头，低声对约翰尼说道，"安娜觉得念我们的名字太麻烦的时候，她一般就会用苏菲来代替。"
"有什么需要吗，温图尔女士？"
另一头，劳伦战战兢兢地站在门边，任谁都能看出她此时的眼神里有些畏惧的意味。
"约翰尼-施瓦茨到了，对吗？"
"是的！"劳伦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立即回答道。
"很好。"
安娜-温图尔应了一声，随即便沉默了下来。门边的劳伦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死死地注视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棕发女人。
过了好一会儿，安娜-温图尔才转过身来。她把手中的设计样式图随手丢到一边，举起那只握着铅笔的右手，伸直食指和中指，轻轻对劳伦勾了勾。
"让他进来吧。"
注：
1、比伯热：美国媒体用于形容贾斯汀-比伯受欢迎程度的词汇。
、标签：Titter和其他社交网站上用于标注热点词汇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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