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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力神丸

李小强在大街上踟蹰。天下之大还能去哪里?还能干什么?自己说的那些豪言壮语,能实现吗?

天色渐晚,吃了一顿饭,裤兜里老韩给的五十块钱,只还有三十多块。这是他最后的全部家当。他走到了一处彩票店前,看着彩票店门口的中奖公告,一咬牙,走了进去,三十块钱全部换成了刮刮乐彩票。五百万就别想了,能中个头奖二十万,生活就有希望了!

一张没中,两张没中,李小强的脑门儿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最后一张彩票刮完,居然还是个空!李小强颓然一声长叹,呆在了那里。

真是天要绝人啊!李小强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彩票店,天空黑沉沉的,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雨丝。李小强仓皇乱转,最终钻进了一个桥洞。

思来想去,李小强还是打通了工友老韩的电话。

老韩几个正在打牌。工地上也没什么别的娱乐,晚上弄俩小菜,喝两瓶劣质啤酒,再甩上几把扑克,就倒头睡觉了。当然,一个月也会有个一两回,去不远的红红发屋里精神精神。

“嘿,李小强,你小子可是走了狗屎运了啊,”老韩上来就是这句话,“怎么样,这富家大小姐管吃管喝的,哎,晚上你俩是不是还睡一个被窝儿啊……”

旁边传来大刘几个人的怪笑声。

“胡咧咧个什么啊,咱无所谓,别坏了人大小姐的名声……”李小强道,眼前又浮现出了周若晴的身影,一股子莫名的甜蜜涌上心头。

“……那什么,老韩,那个钱我会尽快还你的,还有,我的包和衣服帮我收一下,里面还有我的宝贝呢……”李小强道。那几身破衣服现在对他来说很重要,天气冷了,多少能对付一阵子。

老韩歪着脑袋把电话夹在肩膀上,一边捻牌一边道:“就你那些破烂,还要它干啥,还宝贝,咱们工地上混饭的,除了几两骨头,就是一把子力气,还有啥宝贝的……”

“嗐呀,我的药丸啊,从小到大都要吃的,最后一个疗程了。”李小强急道。

工棚里,老韩夹着电话,拎起了李小强的破布包,摸索了一会儿,终于从一堆破烂里摸出个小瓷瓶来,上面贴着的红纸已经褪色,不过三个毛笔字还在:大力神丸。

“嘿,江湖狗皮膏药卖的东西,这小子,也不怕吃坏了身子,”老韩道。

“哎,抓紧啊老韩,就等你呢。”大刘几个人脸上贴着纸条,攥着一把烂牌催促道。

“还有还有,把电话给大刘,我……有点儿事跟他说……”李小强忙道。

放下了电话,李小强蜷缩在桥洞下,看着外面纷纷飘洒的雨丝,陷入了惆怅,该怎么活下去啊……

第二天,李小强去了工地,几十层高的大楼正在建,仰望上去,阳光刺眼,只能看到几个小蚂蚁一样的人在那顶上的脚手架里劳动,那就是老韩他们。

不多会儿,大刘急匆匆的赶下来了,把包袱给了李小强。“大刘哥,怎么样?”李小强小心问道。

“三山工地的架子工老潘,跟我是老乡,我跟他说了,过两天,你去找他看看。”大刘说。

李小强登时喜了,“大刘哥,到底还是你路子广。”

大刘摆摆手,叹了口气:“成不成还两说呢,真去了,可要好好干啊,这都是人托人、脸托脸的事儿,别让我以后难见人。”

“哎,肯定的,我一定好好干!”李小强道,“老韩他……”他不想让老韩知道,有钱人的上门女婿没做成,反而成了流浪汉了,怕丢脸,再一个,怕老韩担心还不上他钱。

“放心,我没说,他们都不知道,对了,还有你的宝贝。”大刘递过了那个小瓷瓶。

李小强走了,他没有发现,老韩其实就在不远处的楼上,正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

老韩独立寒秋,背着手站在那里,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扫往日的猥琐颓废,气场竟然强大无匹!

…………

大力神丸,配方不详,顾名思义,吃了应该力大无穷。

李小强在一株大树下坐了下来,掏出大力神丸的小瓷瓶,晃了晃,还剩三粒,这是最后一个疗程的了。爷爷从小就让他吃这个,吃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啥效果,否则,也不会连搬砖都要被撵滚。不过爷爷走后,这倒成了一份对爷爷的牵挂。

看着手里的药丸,李小强倒有些不舍的吃了,这一回吃完,似乎跟爷爷之间最后的一丝联系也就没有了。

“哟,大力神丸啊,”一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老乞丐眼冒精光的凑了过来。“这位老板,看得出来,你是个有品味的人,这可是好东西啊。”

他指了指李小强手里的大力神丸,“不过东西虽好,却是最初级的,我这里有更好的高级货呢,”他看了周围一眼,一伸手,摸出了几个瓶子来:玉露琼浆、我爱一根柴、含笑半步癫……

这是哪儿来的江湖骗子啊,李小强道:“大爷,别费口舌了,您看看我这浑身上下,哪点像个有钱人的。”

老乞丐笑了,“人不可貌相,老板,我这绝对价格公道,物超所值……”

李小强不理他,转了身子,一口吞下了大力神丸。老乞丐还不死心,又凑了过来。

“行了,老大爷,别影响我睡觉,逼的我发了火儿,大家都不好看啊。”

老乞丐看李小强转过身子躺下了,也不再骚扰,却忽然鬼魅的一笑,低声道:“年轻人,我们梦里相见……”

李小强睡着了。在梦里,他好像走了很远的路,孤孤零零的,很累,这时候,他看到远处一个人影站在那里,迎风而立,衣决飘飘,戴着道冠。那……那不是爷爷吗?!

是他,果然是他!李小强狂奔起来,一边大喊:“爷爷,爷爷!”

李小强一头扑进了爷爷的怀里。爷爷原来没死,为什么要丢下我呢?这么多年生活的心酸和委屈,一下子化成了滂沱的泪水:“爷爷,我好想你啊,你知道吗,这些年,我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做人真的是太难了……”

爷爷轻轻地拍着李小强的背,说道:“孩子,人呐,就是个苦虫,这个世上就这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管你在哪里,都要竞争,都只有力争上游,才能好好地活下去,才能过上好日子……”

“爷爷,我拿什么竞争啊,我要什么没什么,力气也不大,搬个砖都要被人骂……”李小强委屈的道。

“我给你的大力神丸,你都吃了吗?”

“吃了。”李小强抹了把眼泪。

“嗯,你会有大力气的,只要有了把子力气,就能有口饭吃,在这世上就不会饿死。”爷爷说。

“那又怎样,只能当个出苦力的农民工,到哪里都让人瞧不起……”

在爷爷面前,李小强又回到了小时候,才敢敞开心扉,才敢任性撒娇。

“爷爷,我想过好日子,我想无忧无虑的生活,你别丢下我了,爷爷……”

“唉……”爷爷揽着李小强,也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良久,才道:“好吧,我告诉你,在上古的时候,有一种七色花,能结忘忧果,孩子,你只要能找到它,就能过上富足幸福、受人尊重的生活……”

李小强听得入了神,可是这时候才发现,爷爷竟然飘然而起,渐渐的远去了。

“爷爷,别丢下我,爷爷……”李小强撕心裂肺的喊着,扑了上去,一把拖住了爷爷的腿,“爷爷,我不让你走,不让你走……”

天地之间似乎都摇动了起来,为之悲戚。

“嗨嗨嗨,醒醒,醒醒!”一个声音传来。

李小强激灵一下醒了过来,一个带着红袖章的眼镜男正俯视着自己。原来是公园管理员。

“发什么颠呢你这,一个劲儿的喊爷爷,你说我要是答应吧,没得说我占你便宜,哎,快松开!”红袖章不耐烦的道。

李小强这才发现自己正趴在地上,抱着人家的腿晃呢,脸上冰凉,还残留着梦里的泪水。

红袖章一甩腿,踢开了李小强,指着他道:“我跟你说,抓紧走抓紧走啊,喊什么都没用,这儿禁止流浪汉睡觉!”

“还有你!”他转身一指,原来那个老乞丐也没走,正蹲在旁边呢,“这是公园,再在这儿赖着,给你们送收容站去!”

李小强忙爬起身来,原来一切都是场梦,不禁又悲从中来。

红袖章正要再驱赶,远处的街上忽然一声刺耳的响声,紧接着有女人喊道:“快来人啊,救命啊!”

几人扭头一看,远处马路上,已经围起了一圈人,周围人也往那边跑了过去。

“什么情况,啥事儿啊?”红袖章问。

“肯定是大事儿啊,快瞧瞧去!”一人道。

红袖章没跑几步,身边一个人影“嗖”的一下冲过去了,刮起的劲风差点把他带的一个趔趄。正是李小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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