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儿岛湾内,修整了两日的游德高等人也正在全力观察着鹿儿岛城下的情况。
透过望远镜看去,数里之外黑白交错的日式城堡之下,密密麻麻地聚集了数万人马,一支支丸十字靠旗显得十分打眼。
“岛津家看来已经做好准备了,命令全军,随时准备反击。”
放下望远镜,游德高肃穆向姜保林传令道。
确实如游德高所想,在聚集起了两万农兵之后,岛津光久再也无法容忍这帮吕宋人在自家地盘上耀武扬威了。
吃过当做早饭的梅子饭团之后,近两万身材矮小、眼神麻木、拿着竹枪、带着尖顶斗笠的萨摩藩农兵在一队队萨摩武士的带领下开始乱哄哄地朝港口移动。
铠甲碰撞的声音,靠旗舞动的声音,以及一帮武士农兵为了壮胆大声的吼叫声,合奏成了一曲这个时代日本军队的协作曲。
然而这数万军队才走出城堡的范围没多远,进入吕宋舰队炮火射程之后,立刻便遭受到一阵猛烈的炮火轰击。
十几艘战舰上的火炮齐齐开火,岛津家的战阵当中,不时有炮弹飞入阵列中激起一阵阵断臂飞舞和惊恐哭喊。
“敌军有国崩!”
才赶来支援的大隅、日向等地农兵还没见识过吕宋的狂轰滥炸,一下子就被猛烈的炮火打懵了。
岛津家家老桦山久政终于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机会,得以带领岛津家全军向吕宋人发起进攻。
但是此时,他恨不得当初没有去争取这个机会才好。
炮火的轰鸣声让岛津方的军马全部受惊嘶鸣起来,不少骑兵更是被带着四处横冲直撞,将岛津家本就不算整齐的阵列冲击的更加混乱。
“冲锋,全军冲锋!”
万般无奈的桦山久政只得满脸狰狞地大声下令,整个岛津家的军队在一片乱哄哄的情况下开始疯狂朝着港口急冲。
“跑到敌人面前就好”,这是大部分岛津家士兵心中的想法。
当然,数万人之中,靠近两翼的不少农兵已经因为承受不住心中的恐惧开始四下溃散。
岛津家也有不少铁炮队,但是和吕宋军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就在这个时候,瞧准了机会的飞熊旅在营长魏民安的带领下也开始整队了。
推开港口工事前方的拒马等物,首先露出头的是十门便携式三寸火炮。
如同葡萄籽一般的散弹从飞熊旅的火炮中飞射而出,直接在战场前方打出了十个圆弧型空白区域。
“第一列,射击!”
魏民安的指挥刀狠狠挥下,一团团烟雾在吕宋阵列前方冒起。
如果说没有港口战舰的炮火支援的话,飞熊旅说不定还会被岛津家的人海战术冲散,近而遭受失败。
但是眼下拥有强大火力支援,飞熊旅的战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
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始终无法冲过吕宋火力范围的岛津家终于承受不住了。
桦山久政浑身颤抖地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还剩下的一万多农兵如蒙大赦,几乎是一哄而散一般疯狂跑回了鹿儿岛城下。
吕宋军战阵中,长宗我部吉亲和他的120人武士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武士队也是第一次配合吕宋军作战,见到如此颠覆心中印象的作战方式,长宗我部吉亲等人心中无不胆寒心惊。
好在转念一想,自己等人也是吕宋军中的一员,长宗我部吉亲等人才心头大定。
只不过这样一来,本就对吕宋人畏惧的心思又加剧了几分。
“吉亲,你去,代表我军同岛津家谈判。”
才刚刚清扫完眼前如同地狱一般的战场,长宗我部吉亲就被魏民安叫了过来吩咐道。
因为干活脱下了牛角盔的长宗我部吉亲有些傻眼地拿手一指自己的鼻子,“大将,您说让我去谈判?”
魏民安眼神一瞪,“不是你还有谁,你不是日本人吗,难道还要本将亲自去不成?”
长宗我部吉亲全都是汗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他赶忙狠狠低头道:
“大将,属下应该如何谈判,还请示下。”
“你这般,这般……”
魏民安早已得了游德高的将令,此时便一句一句地教起长宗我部吉亲来。
鹿儿岛城里,满心期望却迎回自家败军的岛津光久正大发雷霆暴跳如雷。
“八嘎,桦山久政你个混蛋,平日里总是吹嘘什么勇武无敌,怎么今天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败了,本藩要你有何用?”
评定间内,满身烟火气息的桦山久政一脸羞愧地俯首在地,“主公,臣无能,请允许我切腹自尽。”
“主公,大战在前,怎能擅杀大将,还请主公三思啊。”
家老岛津久通赶忙跟着求情道,他身后的一帮部将家老也立刻跟着俯首,“还请主公三思。”
“混账东西,先把脑袋寄放在你处,若是不能立功赎罪,那你便自尽吧。”
岛津光久也并非不明事理,不过是自家惨败总要找一个替罪羊才行。
将桦山久政大骂一通之后,岛津光久终于满脸凄苦地闭目开口道:“诸君,吕宋人军势凶猛,我岛津家稍有不慎便可能将家业断绝在此时,诸君有何高见教我?”
评定间内一片默然。
如吕宋军这样的敌人,是岛津家前所未见的存在,哪怕是远在江户的幕府来攻,岛津家都不曾像今日这般惶恐。
“主公,吕宋人围而不攻,想来并非要断绝我岛津家业,依臣之见,不如议和。”
见殿内无人开口,岛津久通小心翼翼地正襟危坐说道。
“议和?”
岛津家众臣面面相觑,自己方才吃了败仗,这怎么去议和?
“报,主公,吕宋军中走出一员小将,打着白旗朝本阵而来。”,就在这时,屋外一阵大呼声传来。
“哦,来者有多少兵马?”,主位之上的岛津光久面色说变就变,一下子惊喜问道。
跑进来的月代头小姓跪地回道:“只有百二十人,全是我军装扮。”
这下子岛津光久有些坐不住了,带头起身快步走出了屋外。
鹿儿岛城下,受惊过度的岛津家军队还没有从战败中缓过神来,就见到吕宋人军中走出一队队着铠武士。
本来就慌乱的岛津家部队更显惊恐,好在看清来人只有一百多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岛津家才平复下来。
刚刚见识了吕宋人厉害的岛津家武士不敢怠慢,在长宗我部吉亲说明来意之后,慌忙带着他走入鹿儿岛城。
鹿儿岛三城外,身着黑色阵羽织的岛津光久亲自回见了前来拜访的长宗我部吉亲。
一见到吉亲一身红色大铠打扮,等他取下头盔之后,再看到他留着的月代头,岛津光久等人全都有些疑惑了。
“阁下是我日本国人?敢问高姓大名?”
听见堂堂萨摩藩藩主用敬语问候自己,在吕宋流亡了十来年的长宗我部吉亲不由得下意识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膛。
“不错,在下长宗我部吉亲,乃是土佐国大名长宗我部家后裔,见过岛津藩主。”
“哗”
岛津光久身后,一帮岛津家臣顿时哗然。
“长宗我部家,不是早已经被除藩了嘛?”
“土佐当年也是本家盟友啊,盛亲公当年的风采真是让人钦慕啊。”
“没错,我长宗我部家曾与贵家同为西军大名,只是时运不济,竟然被德川逆贼削去领地,但是我长宗我部家可还没亡,在下必定要复兴家业,不使我长宗我部家威名丧失。”
听见岛津家众臣的议论,长宗我部吉亲一脸涨红地大声呐喊道。
岛津光久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原来是故人之后,家祖义弘公也曾多次称赞令祖盛亲公,言道其勇武非常,仪态不凡,只可惜天命不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