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沛安排柳婉儿坐上自己的车驾回南京析津府安胎,迷惑外人以为叶沛真的走了。
这样就算琅琊王怀疑叶沛没有真的死去,反正叶沛已经远离中京的乱局,他也只能先安定中京形势,再想办法南下收取析津府的兵权。
柳婉儿带走了所有的仪仗和侍女,黄剑带来的五百名高手却仍然留在叶沛身边。
柳婉儿走后,叶沛一面命人回中京大定府打探消息,一面拉拢队伍往七金山杳无人烟的山坳里行进。
没有人会注意有一支队伍正在大雪覆盖的深山里训练,叶沛要建一个阵法,要以五百人对敌十五万人。
周寻看着精神抖擞的叶沛,站到她旁边问道:“公主,这真的行得通吗?”
叶沛胸有成竹地点头道:“自然。当年我在代州城,以五千兵马打退萧孝先的二十万铁骑合围,这些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周寻哑然,“那也是五千兵马,这才五百人……”
“那会儿的五千人都是老弱残兵,可如今这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若周大哥不信,你就等着看吧。”
此阵名曰:北斗七星璇玑阵。
一个偶然的机会,叶沛从一本唐代兵书中看到这个阵法,她历来喜欢夜观星象,立刻被其吸引。
璇玑既北斗七星,分别为:一曰天枢宫贪狼星、二曰天璇宫巨门星、三曰天玑宫禄存星、四曰天权宫文曲星、五曰玉衡宫廉贞星、六曰开阳宫武曲星、七曰摇光宫破军星。
相传这本兵书是唐朝天宝年间江湖盟的盟主,江朔江溯之盟主所著,可惜里面记载的内家练气、外家招式的功夫已经记载不清。可是这个阵法却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但奇怪的是,这个阵法只有记载,后世却无人用过。
道家对于它的记载更是越传越玄,没有当做兵书而是当做一门玄学,演变成了查演命理、秘传符咒的方法。
如今叶沛回想起来,却要将它真正的还原,希望它能大显神威。
北斗七星璇玑阵最基本的阵型只需要七个人,他们围绕一个阵眼,相互倚仗,无限循环攻击。
而大的璇玑阵可以以此七星再演化出无数阵眼。
两个阵眼的璇玑阵就是十四人,好似人的双臂。四个阵眼的璇玑阵犹如四肢,二十八人为一组,同进同退,战斗面积极大。以此类推,没有穷尽之时。
所有阵内之人,必要学会星象走位,每个人动作相互衔接咬合,守正出奇,攻守相济。
小璇玑阵若是围住一人,此人只有被活活困死,毫无出路。
大的璇玑阵对付千军万马,所过之处,如同风旋电掣,旋转乾坤。
“天枢权!”
“玉衡开!”
“摇光连!”
叶沛每念出一句口诀,五百名军士就摆出不一样的星位图,并连接手上的动作,脚上的步伐整齐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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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沛在七金山山坳里训练阵法时,老哈河畔的萧孝先严阵以待,整个军营的气氛都异常紧张。
“上次中京城门失火,太后已经震怒。那次一定是北面王叛军的内应在捣鬼。琅琊王心思阴险,一心想要打压大王,大王若是这次不能一举剿灭叛军,中京的兵权恐怕就真的落到那个耶律野奴手里了!”
楚王萧孝先手下的副将李居明还喋喋不休地在萧孝先耳边聒噪。
萧孝先怎么会不知道琅琊王的用心?
琅琊王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若是他自己再不立下什么赫赫出名的战功,恐怕这“楚王”的爵位都要不保了。
上次辽宋之战,他亲领大军二十万,竟然没有困住宋国五千人的代州城。自己受伤,临阵换帅,真是丢人至极。
等他回到辽国,群臣上疏参奏他,说他无能,说他畏战而逃,说大辽二百年来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要不是因为他是法天太后的亲弟弟,估计早被唾沫星子冲到西北阻卜国去了。
法天太后就这么几个亲信的兄弟姊妹,自然不能让萧孝先吃亏。
当着外人的面批评了萧孝先几句,却没有真的将他罢爵、贬官,只是罚奉一年,以示惩戒。这已是给了萧孝先天大的支持了。
而私下里,萧耨斤又赏赐他许多金银,让萧孝先安心养伤。
到后来,萧孝礼在易州惨死,萧世南渔翁得利。宋辽两国通过和亲暂时偃武息戈。
法天太后死了一位亲人,能倚重的更只有萧孝先、萧孝友等人了。
如今在老哈河畔驻扎也有一个月了,北面王叛军的进攻持续不断,但都被萧孝先成功阻截。
契丹八部的首领已经接受了法天太后的懿旨,他们会火速前来勤王,目前形势还是很乐观的。
萧孝先并不急于大战,那样损兵折将并不明智。只要这样耗着,叛军一定比他更着急。
等援军到了,损失是其他八部的,军功却都要落到他萧孝先一个人身上。
萧孝先心中盘算暗暗打定,他更加淡定,在河岸驻扎营盘,依兵法蓄势待发。
冬季里用兵是兵家大忌,北面王的进攻看似猛烈,实则收效甚微。只要守住老哈河,熬到明年开春,不怕不能亲手擒了贼首回去表功。
萧孝先骑在马上,昂首窥视着河对岸叛军的动向。
“报!”一匹探马从北方绝尘而来,搅乱了萧孝先的思路。
探子到了萧孝先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对萧孝先道:“禀大王,上游突然出现数万骑兵。他们已经渡过老哈河,正朝中京城的方向疾驰。”
萧孝先疑道:“老哈河沿河百里都有官军的营盘住营守卫,他们是怎么渡河的?难道叛军是飞过来的不成?”
“报!”
还没等萧孝先反应过来,另一个探子从南边跑来。
“禀大王,老哈河下游的烽火营被叛军突袭了!”
“什么?!”萧孝先眼皮突突直跳。
那烽火营可是二十万大军囤积粮草的站点,萧孝先派自己最信任的副将虎扑在那里把守。怎么会突然遭袭?
萧孝先不自觉往南看,只见南边已经着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远隔十几里都能看到。
“报!”
萧孝先立刻有了更不好的预感。
“禀大王,中京城北面通天门被叛军突袭,此时琅琊王正率兵全力抵抗!”
萧孝先旧伤隐隐作痛,叛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城里,让自己腹背受敌?
稳住!萧孝先也是久经战场的老将,心里虽然惊慌,表面却不能让手下的兵士看出来。
他吩咐李居明道:“李居明,你带领一万精兵去烽火营救援。”
“得令!”
萧孝先吩咐另一名契丹将领道:“迭里剌,你带领一万人回中京城驰援,务必抢在琅琊王之前打败叛军,占领城门。”
“得令!”
然后他对手下其他几名将领道:“你们几个,各带上一万人马,随我北上杀敌。”
由于镇守老哈河沿岸的阵线过长,十几座营盘沿河搭建,相互倚仗,相互照应。
此时一条缎带像是被撕成了几段,叛军兵力虽然远不如大辽的正牌军,却异常凶猛。他们不畏死般地横冲而来,如同老哈河奔腾的河水,有排山倒海之势。
然而萧孝先猜错了。
真正让他们有倾倒之势的不是上游出现的敌情,不是烽火营被烧的粮草,也不是中京城通天门处的骚乱。
此时正有一支二十人组成的小队,如同蝗虫一样飞过沿河的各个营盘。
他们身穿大辽正牌军的衣服,开始时都没有引起萧孝先军队的注意。直到他们把所有的旗帜都被换成了“北面王”的王旗时,萧孝先才真正颤抖起来。
颤抖起来的不止是萧孝先,包括李居明和迭里剌等几名高级军官都要惊掉下巴了。
“他们,他们是什么时候做的!”
“快,快竖起楚王的大旗!”
可是为时已晚,“楚王”萧孝先的王旗已经被毁,而旗手手里举着的却是一杆黑底黄边的“北面王”旗。
“快将叛军的旗子扔了!”萧孝先大怒。
旗手不知所措,赶快将手里的旗子扔到地上。
可是所有的军士都已经看到了,尤其是不明真相的士兵。
他们看到冲天的大火,看到了上游奔马而来的数万敌兵,看到了相连十几座营盘的旗帜都相继换成了叛军的旗帜,他们的心理防线立刻崩溃了。
“难道叛军真的已经取得了全面胜利?”
“咱们在这里不是等死吗?”
“他们是怎么渡河的?”
“这你就别管了,叛军是皇太妃萧胡辇的儿子,在可敦城经营了那么多年怎么会没有点实力?据说他是联合了阻卜、古丽扎国、茶扎剌部、粘八葛部等好多势力一同反叛的。咱们腹背受敌,还在这里等死吗?快跑吧!”
“是呀,快跑吧!”
那种心里的溃堤比潮水来得更凶猛。
萧孝先的军队无心恋战,不论几名高级将领如何挥斥,都于事无补。
数万的军队如同无头的困兽,横冲直撞。前面的兵士倒戈向后,后面的兵士无法向前,也四散而逃。
兵法有云,进兵容易退兵难。
萧孝先带兵确实有他的缺点,如今看这溃不成军的部队,萧孝先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失误。
可是战场瞬息万变,哪有时间留给萧孝先反省?
当他还没有正面对决北面王的叛军时,自己的亲信部队已经裹挟着他往下游逃窜了。
萧孝先狼狈不堪,琅琊王站在中京城外城的城楼上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无能鼠辈!”琅琊王暗自嘲笑。
他转头在亲信安嘉宁耳边低语:“等萧孝先溃逃了,就放叛军进城。”
安嘉宁也嘲笑萧孝先的愚蠢,似笑非笑地说:“汝威也该出手了,先把萧孝先射杀。”
“嗯,去吧!”
琅琊王耶律野奴得意,心中暗想:“哼,等萧孝先一死,中京的兵权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有了诛杀叛军的功劳,看那蠢妇还说出什么漂亮话!等握拥几十万大军的兵权,哪一个大臣、贵族还能与我作对!”
耶律野奴往城下走,顶盔掼甲准备出战。
谁知才到城根处就有探马来报,“禀大王,北面王的军队被一支民兵打溃了。”
“什么?”耶律野奴以为自己耳音不好了,此时喊杀声震天,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探子又报一遍:“城外突然来了几百名民兵模样的人,手持天罡刀,组成一种奇怪的阵法,将北面王的叛军逼退了。”
“速速上城去看!”琅琊王三步并作两步登上中京城的城楼。
此时远望,果然有五百人左右的小股部队异军突起,如同旋风般插入敌营。
“这是什么阵法?如此厉害!”琅琊王身后的一名亲信脱口而出。
大家都没有见过,纷纷摇头,连琅琊王也完全不知。
只见那战阵如同风车转动,围绕着一个巨大的阵眼疯狂旋转,而风车本身还有无数个小阵眼也在自旋。
将近十万人的叛军队伍,被撕开一道口子,战阵旋转着将这条口子越扯越大。本想包围中京城的叛军聚拢而来,可是这样又造成了更大的伤亡。
民兵们手中的天罡刀如同砍瓜切菜般挥落,无论是萧孝先溃逃的正牌军还是北面王率领的叛军,都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本来要射杀萧孝先的汝威被战阵裹挟到了阵眼中,被叶沛手起刀落砍成了两段。她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救了老对手萧孝先一条狗命。
萧孝先马快,不敢停留,也不做抵抗,像过街老鼠一样,抱头往七金山的深林里跑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城外有抵抗能力的军士都已经倒下。
战阵没有停留或者进城,他们像刮过的旋风一样,搞完破坏又凭空地消失了,只留下战场上哀嚎遍地和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