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暗域,是不存在于任何一份地图上的隐藏地带。
天空被铅灰色的云铺满了,凝滞不动。从云缝间投下来的阳光没有丝毫灵性,就这么惨白刺眼地照射在龟裂干涸的大地上。
对常人而言,这里是生命禁区,是他们不配知道之地;但对念者而言,这里是古战场,是英雄冢,是不容亵渎的圣地。
而在这暗域峡谷的深处,倒悬着一座巍峨的巨塔,其名为【棺塔】。
塔的外形极其不规则,仿若是由某种伟力生生堆叠起来,总体呈螺旋状。塔由上至下共有十七层,大小不一,在塔的最底层则隐藏着一间更加隐蔽的密室。
棺塔的中心有一根支撑塔身的中心轴木,而轴木之上则从上到下安置着数百扇只有一人大小的矮小影门。原罪和原侍平常都是通过这些门来离开暗域,去往世界各地的。同样,要回来也必须穿过这些影门。
影门如镜,但表面光滑如墨,不知为何种材料制成。
此刻其中一扇影门的表面扭曲了一下,下一瞬,神情疲惫的十方阁从门内走了出来。
这种远距离传送虽然对身体的负荷极大,但确实方便。只是身体本就孱弱的十方阁,目前仍无法完全承受住这股负荷。
他刚刚去见了方素一面。在确认方素已经成功突破至第二态,并且状态良好后,十方决定提前检测一下魔眼的实力。
找谁来验货呢?
十方阁脱下黑袍,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脚,然后坐在了昏暗的石室内细细思索。
不能挑太强的,魔眼才初露端倪……并未完全长成,要是一不小心被抹杀了,那就太无趣了;也不能挑太弱的,不然无法激发出魔眼全部的实力。
思来想去,九个原罪内,符合条件又有时间的……也就只有百华凫和千秋貉了。
但是阿凫性情古怪,下手没轻没重,疯起来谁都拉不住……找她不妥。还是找傻乎乎的阿貉最好。更何况是他杀了方素的母亲,那么方素为了给母亲复仇,一定也会竭尽全力……那就是阿貉了。
十方阁心里有了主意,他也顾不上疲惫,决定现在就去找千秋貉。
他缓步走出石室,一路来到了位于棺塔边缘,无遮拦的,延伸石台。石台上阴风烈烈,向下望是一片漆黑的无尽深渊,抬头看则是散发出微弱光芒的苍白天空。
若是从石台这里径直向上飞行,就能够脱离大裂谷的范围,去到外面广阔的星原。但十方阁并没有飞行的能力,所以他只能伸出手,然后说:
“末影。”
十方阁话音刚落,三束纯黑的长影如线一般紧紧缠住了他的身体,然后以牵引的方式将十方阁向上拉去。
上升的过程中,十方阁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脚下:他身体下方的无限深渊,如同邪神血盆大口,散发出令人极其不安的阴寒气息。即便是从小就生活在暗域的十方,此刻也只觉得脊柱发凉。
快点离开吧。十方在心里暗自祈祷。
从大裂谷上来后,迎接十方的是干裂的大地以及阴云密布的天空。
十方眯着眼估算了一下,这个点,千秋貉应该正在烈尊那里修炼秘术。而烈尊平常最喜欢待的地方应该是……用于淬体的炎湖。
唉,炎湖啊……那里好热的呢。
十方摇摇头,只能迈步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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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炎湖。
十五岁的千秋貉被灵体状态的烈尊抓住头,死死地按在了熔火之中。烈火熊熊,千秋貉的身体瞬间便被烈焰焚毁,皮肉焦烂……最后化为一具焦黑的骨架。
又过了会儿,骨架也被烈焰烤成了碳粉。
“好了。”散发着淡绿色荧光的烈空以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开始重塑吧。”
烈空说罢,炎湖岸边,一串火花骤然闪现。
噼啪,噼啪,噼啪……
然后火花壮大为金色的火焰,而火焰之中,一个人影逐渐浮现……先是骨,再是肉与神经,然后是脏器与器官,最后是皮肤与毛发。
待火焰熄灭之时,一个赤裸的少年出现在了原地。只是他神情恍惚,似乎失去了刚刚的记忆。
烈空才不管这些,他抬手就是一拳打在少年的小腹,把千秋貉打出数米远。
“太慢了!”烈空冷声说道,“实战时如果你还是这个再生速度……对手完全可以在你重塑完毕的瞬间再杀死你一次!”
“屁!”千秋貉回过神来,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地上跳起来,“老东西你不要胡扯!老子重塑的已经够快了!”
“叫谁老东西呢!”烈空火气上来,又一巴掌把千秋貉扇晕,然后拖着他的脚将其用力地甩回了炎湖里。
千秋貉的肉身再度被火焰吞噬。
“烈尊。”
这个时候十方阁走了过来,他毕恭毕敬地对着烈空鞠了一躬。
“何事?”烈空饶有兴味地看着十方阁。
这么多原罪之中,他唯一琢磨不透的就是十方了。
“我……”十方阁看了看炎湖内被烧化的千秋貉,“我想找阿貉聊聊。”
“聊聊?”烈空冷哼一声,“就只是聊聊?你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吧!”
“真的只是聊聊。”十方阁面无表情地说道,“而且我要跟阿貉聊的事情,对阿貉来说也很重要。”
“随你了。”烈空掉过头,看了看泡在炎湖内的千秋貉,“这傻小子也确实该再出去历练一番了。”
说罢,烈空飘然离去。
十方阁看着远去的烈尊,心里留了个心眼。
“哎,十方,你怎么想得起来过来看我了?”重塑肉身完毕的千秋貉从湖里走上岸,嬉皮笑脸地对十方阁说道,“你这家伙……平常不是最看不起老子么?”
“你先把衣服穿上!”十方阁脸色有些难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
“穿什么衣服啊。”千秋貉抖动着身子,“这鬼地方热死了,再穿衣服岂不是更热?”
“你穿不穿!”十方阁脸微红地大吼道。
“好好好,难得你找老子……老子穿就是了。”
千秋貉拍拍手,一套宽松的袍子从空气中浮现,套在了他的身上。
“说吧,找老子什么事?”千秋貉叉着腰看着十方阁。
“一年前……你不是出过一次任务吗?”十方阁说道,“就是那个抹杀魔眼的任务,你还记得吗?”
“嗯嗯,我记得。”千秋貉说,“那个任务咋地了?”
“那个任务你失败了。”十方阁说道。
“胡扯,我可是亲手宰了那女人!”千秋貉不信。
“你杀的并不是目标本人,而是她的母亲。”十方阁解释道,“她的母亲拥有拟态的能力,可以变形成任何人的模样。所以你杀错人了——目标现在仍然活着。”
“你说的都是真的?”千秋貉眉头皱了起来,毕竟任务失败的惩罚可是相当严重的。
他可不想再被脱光吊起来打了。
“句句属实。”十方阁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揭发我?”千秋貉白了十方阁一眼,“我俩的关系还没有好到会让你为我隐瞒事实的程度吧?”
“就是因为关系不好,所以我才想和你改善关系啊。”十方阁柔和地笑笑。
“别跟我扯这些。”千秋貉也不吃这一套,“说吧,那魔眼现在在哪?你肯定知道。”
“科研城。”十方阁言简意赅。
“好。”千秋貉点点头,“老子欠你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