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的时间因为苏昀的到来推迟了几天,颜落本想狠狠地热闹一番,但苏昀和年夕本来就是安静的人,即使快乐也不愿意总放在脸上。而且自从苏昀来了,年夕倒又像是活了回去,乖巧得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自然,疯是疯不起来了,颜落笑骂重色轻友,不过她是个相当有头脑的女人,立刻说道有机会一定要苏昀关照《大华周刊》的人物专栏,苏昀笑着应了,因为他向来低调,不喜欢出现在公众视野。以前因为和乔凝在一起,所以难免有过几次与媒体的接触。
在候机大厅等待的时候,沈娅看到了正午的阳光像薄纱一样透过玻璃窗,有乳黄色的光,明明四周是喧闹的,但是她的心里却很安静。桑主编曾经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上帝会失聪,但是他总会痊愈”,想到这句话,还有她当时的眼神,沈娅温暖地想:上帝一定听到了她的祈祷,所以才会赐给她一点幸福,比如此刻前往S市的机场等她的凌止阳。他本来工作极忙,有时候两个人吃个饭,电话都不停,一会儿普通话一会儿方言一会儿英语,好奇他这个销售职业,做到这一层怎么还有那么多客户要自己接触,他便一本正经道,“吃东西时不要讲话”,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样,沈娅有时候真的很懊恼,为什么和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总把自己当孩子?
回了公司恢复上班,愈发觉得身边的人眼光不善,凡事有利就有弊。当初沈娅对什么都不热心,一心写稿的时候,同事们倒很愿意给她提供各类信息要求,热心的很,突然她一下子对工作积极了不少,很多人的态度开始变得暧昧起来。怕她爬得太高太快,本来她进这个社的时候,资历差得就像是走了后门,私底下人们传言沈娅大概是桑主编的私生女,从来没见过凶神恶煞的桑主编对她红过一次脸,有一次同事甚至还看见桑主编招待她进去吃早饭!
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说过:“不经反省的人生不值得活,”沈娅不是不懂,而是太懂,所以这个时候只能装傻,采访任务虽然桑主编多半会把关,但是她难免也会遇到棘手的,谁不想处处顺利,没有钉子?简单的说,谁都愿意去采访地产新贵这样的人中龙凤,谁都不会抢着深入社会底层作一篇社会调查。
每次都是任务压到头顶,所以不得不做,这天与凌止阳约了吃饭,她的事情虽多但是时间比较机动,凌止阳在外企工作,名义上是主管,可是休息的时间少得可怜,下了班还要加班加点,会永远也开不完。她总是很乖巧地过去顺着他的时间,陪他一起吃饭,算是恋爱的甜蜜时光。
最常去的餐厅是一家川菜馆,凌止阳父亲一直在川渝当兵,所以家里的厨师都是川菜厨子,他虽然在南方长大,但喜欢吃口味很重的川菜。沈娅被他勾得馋虫都跑出来了,她自然爱吃——可与他第一次来这里吃的时候,嘴巴吃着吃着就麻木了,口味鲜美所以盖过了辣味,但晚上回去后肚子竟然痛了一夜,胃里像火烧一样。她的胃一向不错,所以家里连药都没有,只能狠命地灌蜂蜜水,最后迷迷糊糊熬到了天亮,第二天顶着国宝的眼睛去上班,颜落一直笑她纵欲过度。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沈娅白了她一眼,仔细思索这个“纵欲”问题,她终究还是没有和凌止阳迈出这一步,不知道是因为不在意还是因为太不在意。如果他要求呢?她脑子里就乱了起来……然后胡乱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凌止阳谦谦君子,怎么可能提这等要求?但就算要求也不过分,现在的男女相处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更何况两个人本来就是奔着谈婚论嫁的目的去的,颜落姐拼命给她灌输生米煮成熟饭的思想——仿佛她才是那个嫁不出去的人。
“嗯,是的,赶紧赶紧抓住时间,别错过机会。”
“你和凌止阳一比就知道他的销路比你好,而且人家越老越值钱,你越老越掉价”
……瞧瞧,这就是死党们的结论。
现在虽然还来吃这家的菜,但她学乖了,会给自己点一份稍微清淡一点的,吃的时候,把菜过一过汤水以求慢慢适应,但还是辣得鼻涕眼泪吸溜吸溜的,凌止阳看着心疼,“吃那么少,以后就不吃这么辣的菜了。”
“不,不要,”她要把自己的口味改过来,好歹自己有姥爷一手*过来的肠胃,怎么就被薛远舟给改了过去,她偏不,“我慢慢来,可能太久没吃这样的人间美味,我要适应适应。”
原因反正心照不宣,但是后来的菜色味道明显没有以前那么辣了,这里那个美艳的女老板估计和凌止阳很熟,所以大厨都听凌止阳的吩咐,沈娅酸酸地腹诽,偏偏离他公司最近的地道川菜馆仅此一家,别无分店。晚饭后他要加班,所以只能来这里,还要事先点好菜,到了就能直接入席开吃。
每次都是最好的临窗位置,低头就能看见街景,这一排临窗位置不预约估计总是空着的。
这天吃了一半,她要去洗手间,走两步就觉得胸口发闷,她喜欢的水煮鱼还没有上来,红红绿绿看着就很喜欢。洗手的时候碰到另一个女孩,束着高高的马尾,看着还小,表情拘谨得很,仿佛来洗手间就为了呼吸……她没有多看便回了座,珠帘微微晃动,凌止阳朝她身后看了一下,她笑问:“怎么了,看到美女了?”
凌止阳苦笑,要是看到美女倒好了,但没有吱声。
薛远舟在身后那张桌子上,越过对面茉茉的头顶,把视线落在后面那一桌,临窗的回廊稍有曲折,隔着一个高高的盆景,长长的藤蔓拖沓下来,他和凌止阳刚好可以对视,甚至还避开了沈欧蓝。
珠帘晃动,表情看不真切,但是薛远舟还是朝他微微一笑,那是一种示威吗?凌止阳听薛卿说过她的这位哥哥,再加上沈娅的描述中,他也知道此人并非等闲之辈,面上永远是淡淡的,所以更为骇人。
到底有多通天的本事,能够让一个市长送上女儿当情人?
茉茉姓何,不过人家叫惯了,所以直呼茉茉来得顺口,也算是下水以后的花名,她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姑娘,家里一群弟弟妹妹,父母年纪又大,身无他长便来城里下水。也就是一般的卖酒小姐,最多陪客人喝酒、卖酒,但又有多少人会相信那样的脂粉后面有着如斯惨淡的人生。那日卖酒遇到一个奇怪的人,盯着她看了很久,要她把脸洗干净……她以前也是不喜欢盖着脂粉,但是人长得小,管事的人看她的身份证都颇为不信她的年纪,只能让她浓妆艳抹。
她和薛远舟说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听人家叫他“少爷”,他给了她一沓钱,就是要接近薛远舟,不管是否成功都好,就是要接近他而已,还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薛远舟边听着她说这么一个曲折边喝着威士忌,他要么不喝,一喝就是烈酒,从不喝寡淡无味的东西。
笑了笑,别人敢送,他就敢要,多少也猜到了一个点来头,姑且不论真假,只要她的眉宇间的确有那么几分相似,看看也是可以的。但她总是怕他,那样怯怯的眼神倒是极像,无事的时候他也带着她出去转转,可惜她别说不敢撒娇,连大气都不敢喘。真难相信,送她来他身边的人是怎么*的。
何茉的表现很明显,绝对不是没有被交代和训练过,甚至连按摩的穴位都教得很到位,也懂得一点女人的手腕。可惜他神智总是清醒得很,从没有意乱情迷……或许,只能怪他太可怕,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他亲近得起来。
但犯不着去想,本来何茉就是个木偶而已。
不像此刻离他不足五米的女孩,说话轻细如鹂,绵软如糯,也不觉得自己吓人,从前因为不在意自己而只当做金主来讨好,后来是因为习惯了所以便疏远不起来——但现在一笑一颦对的都是别人,他想到这里简直有点难以忍受……何茉怎就偏偏给他推荐了这么一家川菜馆?撞见沈欧蓝和凌止阳在那里柔情蜜意,真是不知该感激还是该生气,薛远舟真是愈发讨厌川菜了。
“主编怎么让你去那里?”凌止阳挑眉,看着沈娅埋头大吃,很是辛苦,额头已经绵了一层薄汗,不过嘴里还大呼非常够味。他很自然便拿了纸巾去帮她擦汗……“哐当”一声,后面那张桌子上就有了勺子的声响,中餐厅里很难安静,但这一声还是听得实实在在清楚,凌止阳浅浅一笑,举止神态更是亲热起来。
“没有关系,”沈娅喝了一口果汁,辣得直吸气,“我又不会亲自去牢房看囚犯,最多就是隔着铁栏杆问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而已,旁边还有狱警呢,怕什么。”
凌止阳反正没觉得这是个什么好事,沈娅又抬出了颜落,“颜落姐当年可以深入民工前线,孤身一人明察暗访,那篇稿子还得奖了呢!”
“你以前不那么在意这些吧,现在这么拼命?”凌止阳体贴地给了夹了一块牛肉,在清汤里涮了几下,然后放在她碗里,工作忙得焦头烂额,也只有和她吃饭算是休息。
她顿了顿,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谁争这口气,“我想让自己更配得上你一点嘛。”
不自觉就带了拖音,南方女孩子特有的尾音让人心里听得都酥了,却一点都不做作,像是说话更像是撒娇。曾经这些,薛远舟听得不知多少遍,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原来一直很喜欢。可是今天,她是对着另一个人,不知怎么就坐不住,连带耳朵和心里都像是有许多爪子在挠,但是他要忍,绝对不能也不允许这么早就破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