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迪力如此一说,那军官俯下身子,眯起眼,盯着老族长的双眼,阴笑道:“族长大人,您这算不算是在威胁我?你大概还有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明天是谁要来吧?”
迪力如实翻译,老妇人未露半分怯意,紧盯着军官双眼道:“听说大周皇帝赏罚有度,是一代雄主,我不相信他会如此背信弃义、欺压弱小!我们不会献出任何一名女孩,至于粮草,刚才我儿子所说已经是我们能拿出的极限了。我们没有犯下任何罪行,如果将军不满意,就将老身抓去中京问罪吧!”
迪力见母亲如此有胆气,也是一扫怯懦,以母亲的口气将那话翻成汉语,只是将“老身”两字改成了“我们母子”。
原本以为那名军官会稍加考虑一番,没想到对方一阵狂笑后,语气平淡地发布命令道:
“众人听令,克吉族污蔑我大周皇室,阻挠我军西进,现将族长绑到帐外马柱上听候发落,把她两个儿子也在帐外醒目处吊起来。
将帐内其他人找个帐篷看押起来,粮草没送齐之前,任何东西都不许给他们吃,明日日落前如果还送不齐粮草的,缺多少斤就用多少斤女孩的份量来抵,女孩份量不够的,就用你们帐中这些首领的命来抵,也是一斤抵一斤!
十二岁以下,不,所有年轻女子也关一个帐篷,今晚我先亲自挑几个。其他没被关起来的人,给你们半个时辰离开营地,如果通知得晚了,小心你们的首领脑代落地!庞可,把我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和他们说说。”
迪力、昌达已经被军官手下制住,老族长甚至直接被人拖着走出帐外,庞可久居此地虽也懂克吉语,但毕竟说得并不通顺,故胆战心惊地问道:“大人,能不能再说一遍?”
没想到又是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军官怒道:“废物,只要让他们知道意思就行了!如此弱小,也敢讨价还价?”
“好好,我说。”庞可总算结结巴巴将军官的命令用克吉语说给帐中各营地的首领听,然后二十余人像被赶牲口一样从大帐赶往另一个帐篷。
那队军士将营地二百来人悉数带到大帐前的空地上,年青女孩被分离出来,其他人则被要求马上去其他营地通知送粮草、送女孩来赎人。
人群中一个怀抱幼儿的女子见迪力被双手反缚地吊起,发疯般地冲出人群,边跑边叫道:“将军,将军,求求你放了他们吧!”
军官挥手示意准备拦住女子的手下放行,女子冲过来后双膝跪地,说道:“将军,我是阳泉郡守的女儿,嫁到此处,还望将军看在家父是朝廷命官的份上,放过我们吧!”
军官道:“抱着的是女孩?很好,你嫁的是哪一个?把头抬起来?”
女子抬头道:“拙夫是迪力,我会劝他们多筹些粮草的……”
“长得倒还挺标致,好好的周人不嫁,怎么嫁给个蛮子?郡守?看来要让夏州刺
史好好查查了,自己手下怎么还有通敌的郡守!”军官邪笑道。
“大人,家父已经将我逐出家门了,您可不能冤枉他呀。”女子大叫道,手中的幼儿亦是吓得大哭起来。
军官看向左右,怒道:“刚才没听到我命令吗?她怀里的孩子是男的?还是中年了?”
一名军士急忙上前一把抢过幼儿,快步将其投入那关押年轻女子的帐篷。迪力怒不可遏,怎耐口中被塞了布条,只能徒劳地在半空中挣扎。
“本想找个克吉族的,不过看你也挺合我胃口,今晚就你陪我了。如果服侍地好了,我可以考虑带上你,我们西行也需要人来照顾起居。”军官淫笑道,然后故意侧头看向快要气疯的迪力,道:“你们想要多保住自己的妻子、女儿,就乖乖按我说的去做!”
迪力的妻子见丈夫如此痛苦,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柄剪刀,猛地往自己颈部戳去,只是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被那军官一脚踢中手腕,剪刀应声落地。
“如果再想寻短见,我现在就弄死你的女儿和丈夫。”军官对着女子冷笑道,然后看着对方无力地瘫倒在地。
那军官见大帐前近二百名克吉族人无人离开,对庞可道:“让他们快些滚,再不去调粮草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庞可只能将军官的威胁再说一遍,人群一阵骚动后,仍是无人离开。可能是发觉症结所在,那军官起身用脚尖支起迪力妻子的脸,看了一眼后,径直走到被捆绑族长的面前,道:“老太婆,如果不想克吉族毁在你手上,快让他们去通知其他营地吧!”
这次根本不等庞可翻译,一直紧闭双口的老族长忽然大声对大帐前的族人说了一长串话,那些族人面带悲痛似有离开之意。
庞可急得直跺脚,老太太讲得有些快,自己才听懂了一小半。军官发现有些不对劲,示意手下先别让人离开,然后让庞可说出老族长到底说了些什么。
庞可也不敢说自己没听懂,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族长说:收拾东西,去营地,带,带粮草,跟着两个套住天驹的英雄走,银龙大神,保佑。”
“还有吗?她可说了那么多,你到底听懂了吗?”军官皱眉道。
庞可忙道:“还有,还有,天黑赶路,不要等,要活下去……大人,我就听懂这些了……”
军官阴着脸对庞可道:“问问老太婆,两个套住天驹的英雄是谁?不是他的儿子吗?”
庞可依令而行,可老族长闭上眼睛,无视庞可的提问,再次陷入沉寂。
那军官一声狞笑,道:“跟我斗?来人,把那个刚刚抱进去的小女孩带来!”
“你要干什么?”倒在地上的女子大声惊叫起来。
“知道什么是杀千刀吗?告诉我谁是套天驹的英雄?老太婆是不是让人通知其他营地逃跑?你将老太婆刚才说的意思告
诉我,如果敢骗我分毫,我就从你女儿和丈夫开始,让你知道杀千刀是怎么回事。”军官抽出腰间小刀,随手扔给正挟着小女孩过来的一名士兵。
“求你放了我们吧……”女子哭喊着哀求道,空地上挤着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人欲冲向那名亮起刀子往幼儿脸上比划的士兵。
却见血光乍起,看住人群的士兵见有人冲来,竟不加请示,抽出腰间细长的弯刀,刷刷两刀,将两人砍翻在地,一人伤在大腿,而另一个冲在前面一点的克吉族青年被一刀从颈项沿前胸划到腰际,鲜血喷涌,倒地后抽搐几下就咽气了。哭嚎声一时四起,但没有人再敢妄动!
军官得意地笑了笑,一把抓住地上女子的头发,将其拖到其丈夫身边,然后让人将那个幼儿也带来,分别用一把短刀抵住幼儿和迪力的脸,接着说道:“我数到三,你再不老实回答我的话,我就开始让人动刀了,直到你说话为止。一,二——”
“族长,答应他们吧。”人群中有人大叫起来,接着是关押首领的那个帐篷也传出:“族长,我们认命吧”的叫声,老妇人艰难睁开双眼,嘶声力竭地叫了句:“我们全答应你,快放了他们!”说完气急攻心竟昏了过去。
庞可这几句都听明白了,大喜道:“大人, 他们都答应下来了。”
“三!”军官愈发得意,道:“可小娘子还是没开口啊,都当我说话是放屁吗?一人一刀还是要划的,小女孩划过刀子就不值钱了,权且放她一马,欠下的一刀都由他父亲代受了,你们看怎么样?”
被吊起的迪力拼命点头,而地上的女子则疯狂地摇头,泪水沿着脸颊向两旁飞出,人群再次骚动起来,站在迪力边的士兵扬起短刀,往迪力的脸颊挥去……
看到贺齐舟和许暮返回,那名带路的克吉族人,脸上既是焦急,又是欣喜,虽然完不成昌达交待的事情,但如果他们愿意献出那两匹天驹,说不定部族能躲过一劫,便跟在两人身后打马飞奔起来,只是两人的天驹神骏无比,自己拼命打马,没多久就被远远甩开……
“回去后怎么办?”贺齐舟控制了一下马速,他的马比许暮的还要快上不少。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如果真有人对克吉族不利,就和他们拼了!”许暮道。
“好!”贺齐舟回道。两人在离营帐还有一里许时,便下马往营地飞奔,才跑了没几步,便听到营地中传来惨呼声,接着便是那群族人齐声的呼叫,因为所有人都被圈到大帐前的空地上,外围的营帐已经空无一人。
两人悄悄潜入营地,已经能看到那群士兵的衣着了,所有人头盔上都插了一根一尺来长的黄色羽毛,许暮道:“他们是赫连清风的皇家卫队,那是大周最最精锐的羽林卫,我尽量靠近一点,你找一处方便射箭的地方随机而动。”说完便借着一座座帐篷的掩护,往大帐方向快速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