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向北,一路喧哗。
小御河边上已经是人流如织,乐声不断。
梁丘烟好奇地扒在窗上朝外观看,这样的盛景,在明镜城自然是没有的。
还有小御河边上那些华丽绚烂的彩灯,更是迷花了众人的眼。
马车在禁道前停下,层层的官兵守卫在禁道旁。
禁道横跨小御河,处于皇城与东、西三城之间。
禁道的正中心建了一座三层高台,称为“同乐楼”,成为重大节日里,圣上与百姓同乐的最佳地点。
检验过吕磐的身份牌,对梁丘烟与东青一一做了登记,三人被引向同乐楼。
梁丘烟放慢脚步,想要落后吕磐半步,吕磐却时时与她同步,两人并肩前行。
梁丘烟奇怪地看了吕磐一眼。
来到同乐楼,大小官员都对吕磐表示了应有的尊敬。
楼内侍宦更是引着吕磐直登三楼,坐上挨着主座的尊贵席位。
梁丘烟本想站着,吕磐朝侍宦吩咐,“这里麻烦再添一桌。”
侍宦盯了梁丘烟两眼,应声离去,很快有人过来准备。
梁丘烟的心开始不安了,吕磐到底想干嘛!
“娘子可还有什么要求?”
布置好了新桌的奴才见梁丘烟站着不动,有些不安地询问。
“很好,多谢。”
梁丘烟只得坐下。
看了一眼右前方老神在在的吕磐,微微撇嘴。
这厮该不会是想借刀杀人吧?
“圣上至——”
随着一声唱音,在座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在一群奴仆与侍卫的簇拥下,一个便服身影在主位坐下,他的旁边,还坐了一个彩衣美女。
除了稀疏的几个身影,其他人皆跪下行礼,“圣上万安!”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响起,国君子车汾朝众人摆摆手,“今日与诸位同乐,无分君臣,尽管随意些,都坐下吧。”
众人坐下,梁丘烟向子车汾打量过去。
浓眉大眼,留着短须,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乍一看,还挺随和。
不过,但凡听闻过圣上过往事迹的人,恐怕都不会这么想。
再看子车汾身边的彩衣美女,高冠上垂下金灿灿的步摇,脸上妆容用妖艳来形容也不为过。
即便如此,也不难看出,她本身的容貌亦是极为出色的。
这位自然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曲美人曲如意。
曲如意与圣上子车汾轻语时,也是不卑不亢,神情随意,就好像普通人在与自己的爱郎聊着寻常话题一样。
这样的表现,足以说明她有多受子车汾的宠爱。
“丞相,夜凉,你穿地单薄了些。”
子车汾看向丞相薄翰知,吩咐内侍道:“取朕的披风过来给丞相搭上。”
“谢,圣上恩典!”
年过五十的薄翰知拜下谢恩。
“快起来,快起来。”
子车汾忙道:“我说了,今日无分君臣。”
侍从扶了薄翰知坐下。
子车汾的目光又扫向吕磐。
不知道是不是梁丘烟的错觉,子车汾似乎捎带着瞥了她一眼。
“国师这几日又懒在园子里了,也不进宫来陪朕说说话,解解闷。”
子车汾的语气像是对着几日不见的老友,“难道朕一直无召,国师就一直不进宫了?”
吕磐侧身行礼,“圣上,礼不可废。”
“笑话!”子车汾朗声道:“礼从何来,人订也。
从古至今,朝代更换,礼仪换了多少?
国师高风亮节,博识天下,朕允你随时进宫,这,便是礼!”
吕磐应声,“谢圣上,臣下自当遵命。”
闻言,在场众人一阵私语。
刚搭上子车汾亲赐的披风的薄丞相,面色也有些紧凝起来。
这时,子车汾又道:“国师,你那园子太大,人也没几个,朕很是忧心。”
“是啊。”美人曲如意接话,“陛下引国师为知己,日常常与本宫提及,说国师尚且年轻,却未免太过清淡了些。
可巧,本宫近日让人调教了一批乐女子,容貌尚可,才艺更佳。
若能陪伴国师左右,也能为国师稍稍解闷,更能驱散幽园的一片寂静。”
“多谢圣上与美人的好意。
臣下,倒也正有一事禀报。”
说着,吕磐起身,然后朝梁丘烟伸出了手。
梁丘烟一怔,眼见许多目光望过来,赶紧递出了手。
吕磐拉着梁丘烟来到子车汾与曲如意的跟前,“此女,梁氏婉婉,乃是臣下的未婚妻。”
梁丘烟:“!!!”
梁丘烟低垂着头,心头波涛汹涌。
吕磐在说什么鬼话!
吕磐说完这话,盯着梁丘烟的人就更多了。
吕磐继续道:“父母之命,臣下不敢违。
与婉婉相惜之情,臣下不敢负。
臣下并非清淡不近人情,只是……”
吕磐的目光转向梁丘烟,“臣下,仅愿与婉婉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今日受下那些乐女子,只怕,婉婉又该生臣下的气了。”
梁丘烟:“……”
这家伙鬼话边篇,眼睛都不眨一下,演技还贼溜。
子车汾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枉朕为国师白担心了。
梁氏?”
梁丘烟赶紧应声,“圣上。”
子车汾语带好奇,“朕真的很好奇,你是如何收服国师的?
国师向来难得看人入眼,清高地很呐。”
梁丘烟心念百转,微微含笑,“妾身,也不太明白。
论貌,论才,论身份,妾身都远不及吕郎。
初有婚约之时,吕郎还似有退婚之意。
妾身也想借此机会问问吕郎,何也?”
子车汾显然不太相信突然冒出来的自己,这话问地随意,实则饱含试探。
梁丘烟只能将话题抛还给吕磐了。
谁惹的事,谁擦平。
吕磐望向梁丘烟,目中一片温情,“初时,见婉婉太过普通,的确不喜,也的确生过退婚之意。
再见婉婉,发现婉婉柔中带刚,颇有主见。
待人良善,亦有可爱之处。”
随即,吕磐轻笑,“更为重要的是,婉婉知我心意。
爱妻难求,知己更是难得。
如今,二者兼得,我已无憾。”
梁丘烟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太腻味了。
听着吕磐这些鬼话,简直比凌迟还难受。
子车汾又是一阵发笑,“朕还以为,国师不通世情。
没想到,谈及爱妻,竟是如此温柔与细腻。”
“是啊。”曲如意接话,“我瞧着婉婉,也不是个寻常女子。
圣上,盛会将启,你们男人喝酒聊天,我也想找个说得上话的。
难得国师夫人第一次来,便让妾身代为招呼吧。”
梁丘烟一阵头痛。
国师夫人都称上了。
子车汾望向吕磐,“朕无不可,只怕国师不舍。”
吕磐应声,“婉婉能得美人青睐,是她的福气。”
说着,吕磐扶梁丘烟起身,十分自然地替梁丘烟理了理鬓发,整了整衣裙,这才放了梁丘烟离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两目含情,仿佛这世界便只剩下他与梁丘烟两人一般。
有人惊愕,有人不屑。
子车汾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
这下,似乎是相信了吕磐与梁丘烟的感情。
梁丘烟朝子车汾一礼,跟着曲如意离开座席,来到高台边缘,望向小御河。
一派繁盛。
梁丘烟的心情可不太美妙。
今日过后,国师吕磐有个叫做梁婉婉的未婚妻的事情,恐怕就会传扬开去。
别人不说,如果为她取化名的谭伟彦师兄听到了,也不知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