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戴着一副老花镜的汉兰德扭头看去,因为戴着老花镜看不清三米外的东西,他低下头来,然后没有被镜片挡住的眼睛露出笑意。
“我就知道抱着这个目的来的人只能是你。”他笑着说道,“我个人认为理想的人选是古斯塔夫,可是现在这个局面,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你能压得住场面。”
“局长,我三个月之后就会离职,手续都办好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古斯塔夫是最合适的,这是一次考核,谁表现得最好,谁就可以当局长,在资历上面,市长的女儿不行,所以只能我们内部人员中选,但如果不出意外,就是古斯塔夫或者凡尔诺夫吧。
这一次我出了问题,提前十年退休了,所以市长措手不及,本来他是想安排自己的女儿当局长,接手他的人脉,以此来让他的家族保持昌盛。
关于局长的人选,这一点我很早之前就已经征询过四位分局的局长的意见,他们都觉得自己光管那个分局就吃不消了,都对局长的宝座没有意思。
因为他们早就看清楚了071市是一个烂摊子,不管警察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大环境如此,所以他们都不敢对此表露出感兴趣的样子,结果你接手了。
另外他们四个分局虽然是下级部门,但是他们和我的地位都是一样的,所以你不要觉得他们没有来拜见你是不礼貌的,那是因为他们觉得你的资历不够,不能服众。
毕竟你是在市局而不是分局工作,他们现在还没有直接了解过你的能力,再加上你只是代理局长,三个月后就要走人了,干脆不来。
谁让你长得这么帅,看上去就是一个花瓶,你要知道,男人都对长得比自己帅的人没什么好感,天然就会认为对方不如自己,是绣花枕头。”
“是,局长。”杜衡苦笑。
“过来坐。”汉兰德对杜衡招了招手,然后无奈地扶了扶老花镜:“之前一直戴的隐形眼镜,其实根本看不清远处,现在发现还是这种眼镜更舒服,看远处的话低下头就是。”
“可以去做手术。”
汉兰德摇头道:“天然的更好,而且我想体验一下老了是什么感觉。”
“你并没有老,一个老人拥有漫长的人生阅历,是不会那么冲动的,这说明你还很年轻。”
汉兰德知道杜衡意有所指,他平静地摇了摇头,说道:“反正我快退休了,你不知道我忍了多久,临走之前狠狠发泄一会,值了。”
“有平民死了,甚至市局举行葬礼的时候他们打算来闹事,我让盖亚找了一群小混混拖住他们,他们才没有来。”
“可是警察的命更加重要,在这一点上,你的看法和凡尔诺夫一致,与我不一致,我认为警察的命更加值钱,他们也是有家庭和家人的。”
杜衡缓缓点头:“所以我不想说什么,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我不想自己太圣母,也不想太冷酷。”
“我大约猜到了你是来干什么的,去找汤姆法官吧,他会为你介绍合适的检察官,有些检察官的屁股是歪的,他们有的是圣母,有的收了黑钱,一个个都不会把警察当回事,只看重自己能得到什么。”
“好的。”
汉兰德想了想,又说道:“相信我,以前我打算让施密特成为一个黑道皇帝,因为他在制定规则来约束那些无法无天的黑帮分子,因此对待他,我曾经让人隐晦地和他说过,只要他的帮派不碰那些不能碰的,我就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惜我还是错估了这些人的贱性,有些人似乎就是为了犯法而活着的,施密特的帮派里很多都是老实人,那些想赚快钱,想从事暴利的非法职业的黑帮分子都不会投靠施密特,因此贫民区里有很多的从事严重违法事情的黑帮,他们才是影响治安的毒瘤。”
杜衡觉得陡然间他收到信息量有点大,就像一个普通男人下班回家,回到家里他发现自己的家人都是超人,经常要拯救世界一样。
“他是你扶持的?”杜衡刚要大声问就变得小声。
“是的。”汉兰德脸色平静,“我认为他会给贫民区建立规矩,所以纵容和间接帮助他。毕竟作为一个黄皮肤的夏朝人,要在穆萨站稳脚跟是很困难的。我们警察的职责是维护社会治安,我相信他能帮我们做到这一点。”
汉兰德说完后就平静地看着杜衡。 事实是当初汉兰德是主动找上施密特的,他需要施密特的钱,所以他才决定扶持施密特的。 至于说制定规则、改善治安,只是为了政绩而做的顺便的事情,只是可惜不管他怎么努力,他的头顶仍是有一层看不见的天花板,因此他放弃了。 从那时起他的注意力就全在钱上,而他之所以告诉杜衡这些,只是因为心虚,他怕施密特和蒂斯见自己退休了,向杜衡举报自己。 汉兰德相信相比蒂斯和施密特的证词,杜衡肯定会更相信自己这个老局长。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知道的是,杜衡私下里和蒂斯有过很多接触,也许他会更相信蒂斯也说不定。 杜衡思索了一会儿:“您真的认为他能约束那些黑帮分子么?事实证明他其实做不到,人的贪念是没有止境的。”
“有的人当黑帮分子,只是为了生存;有的人,只是为了赚大钱,为此他们都成了不顾一切的亡命徒,至少他的作用能把那些人都筛选出来,这次在贫民区,全是黑铠组建的那个联盟的人。”
杜衡沉吟半天,缓缓点头:“我会这样做的,我这三个月的工作重点只是放在其他帮派上,我打算先打毒·品,而所有人都知道,施密特的帮派从来不卖毒·品。”
因为欠了蒂斯人情,而且认为贫民区的确需要有人来维持秩序,因此杜衡早就打算对施密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杜衡之所以这么问,只是想知道汉兰德是否和施密特认识,施密特的发展速度太快了,背后肯定有人扶持,他想知道是不是汉兰德。
原本杜衡认为也许是某些收黑心钱的警界高层,可当他成为反黑科的警长,深入了解了贫民区的局势之后,他才知道似乎不是这么回事,他们真的需要施密特这样的人来制定规矩,约束那些小混混。
汉兰德突然莫名说道:“我收过他的钱。”
杜衡皱了皱眉头:“越界了。”
接着杜衡心中疑惑汉兰德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我女儿当时需要钱治病和读书,你读的是警校,永远不会知道一个医科生要读完大学,再读博,需要还多少贷款。”
“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每个警察都会碰到需要用钱来解决的问题,可是我们的职业收入只有这样,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当黑警。”
“去查那些同事谁家人生病了,需要钱救治?”
“是的,他们没有钱,为了家人才这样的,在家人面前,什么法律,什么道德,完全不值得一提,但我希望你能网开一面,如果情节轻微……能看不见就看不见吧。”
杜衡思考了一会儿:“只要不是太严重。”
“好。”汉兰德面露笑容。
杜衡又问:“您是如何处理那些文件的?”
“交给总务科的科员,不必事必躬亲,那些科员知道如何处理的,如果没处理好,再找他们麻烦就是。”
“市局内部的矛盾呢?”
“强压,这个需要威望,我相信你现在有了。”
“那么市长那边?”
“他不会干涉,他其实是一个聪明人,如果派一个人空降不会服众,与其一个被架空的手下,不如一个合作的人。”
杜衡点了点头:“没问题了。”
汉兰德摆了摆手:“那就走吧,我打瞌睡了,这几天一直在等你来。你自己小心点,因为我们在贫民区的行动失败,一些人开始认为警察不算什么了。”
“如果他们来找我,他们只会在监狱里反思这是何等愚蠢的行为。”
“那就好,我等着,看这里有没有新面孔。”
杜衡点头,然后起身离去。
在走出监狱大门后,在监控看不见的地方,杜衡的眉头缓缓皱起,他对汉兰德说的话保持着怀疑,更准确地说,也许只有三分真,剩下的七分却能决定事情的性质是好的还是坏的。
所以在他自己了解真相之前,对于汉兰德说的话,他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