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那块从楚楚腿上割下来的皮肉,和手烤搅和在一起,拉着一瘸一拐的楚楚走出秘室,从背包里取出一块东西,把手烤甩得稍微远了些,点燃导火索,夹裹着楚楚就从侧门飞奔而去,迅速穿过后殿,跑进后院的一刹那,强烈的爆炸声再次响起,火光冲天,整个大殿轰隆轰隆地往下垮塌。
远处已经响起了井车的鸣叫声。
他们迅速钻出威敏斯老教堂,跳上车迅急地向着更浓的夜色里飞奔而去。
凌风拿出药膏让楚楚自己抹上,说,“明后天就结巴,顶多留下点小残废。不过也值了,你从此就是死人了。”
“什么意思。”楚楚一愣。麻药的劲一闪而过,她现在疼得满头大汗。
“明天的消息就会出来,你在这次爆炸中死亡,再没有人追击你了。”
楚楚歪靠在座椅上,沉默了。“你早想这么做了。“
“对,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来。”
“然后呢?”
“什么然后,换个身份,抛弃过往,好好活着,找个老公,生儿育女。养育他们,然后老去,像每个平凡的人那样过一辈子。”凌风平静地说着这些,短短几句话下的一生是如此得平庸,又是如此得丰富,此刻是这样的令他动容。
“你刚才手法这么熟,不会是做法医的吧。”楚楚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
“我喜欢片鸭肉,练得一手好功夫。“他冷笑一声。心里却怎么也无法笑出声来, 从今天开始,他就已经进入了杀戮的行业了,而且手法纯熟,心思慎密,这些日子心里默念的那些招式动作,闪电间他竟然使用得犀利而痛快,就像操练过上千次一样老道。
车灯全部熄来,只听得见马达轻微的鸣叫声,真是一部好车。凌风叹息道。好在这里是一片平原,没有丝毫沟壑,只要走出这里,总会找到路。他脚步的油门又深了几分,跑车像一道闪电喝喝而去。
“我们下去坐一会儿吧。”楚楚似乎缓过来了点精神。
凌风点点头,熄了火
,扶着她下了车,找了个地势高一点的地方坐下,面前竟然是一片湖水,这里他并不陌生,不知不觉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了西泽湖,离威敏斯老教堂有一段距离了,暂时的危机已经解除,两人都没说话。
教堂的大火已看不见,天空的黑有了透亮的痕迹,风也停了,安逸舒适。
“真好,就这样活着真好。”楚楚仰着头,大力地呼吸,“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痛快了。以前特别害怕晚上,现在才知道黑夜真是太好了。你总说我是管二代,其实我是管三代,我外婆是老红君,她还活着,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爸爸是农村孩子,别看管居现在这个位置,其实我妈妈特别看不起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做这么大的管就为了看妈妈的脸色。其实我早就烦透了。太好了,现在,我可以重新开始了。谢谢你。”她靠在凌风的肩膀上渐渐没了声息。
他抱着楚楚往车里走。
突然他的眼前闪过一星灼眼的星光,他一愣,那点星光就轰地一声在他眼前蔓延开来,布满了他的世界。他看见手里的楚楚像被他抛上九宵的飞天,红色的裙装被风撑开,异常漂亮。
醒来的时候,他听见黑鹰正在呼唤楚楚。他强撑起来,却感觉身体早已不听使唤,他勉强爬过去,楚楚浑身血污,在黑鹰的怀里,像一株失去了生命的小草。
楚楚的车早已没有踪影,化做一地废铁。螳螂在前,黄雀在后。
“她怎么样。”他问。
“我想带着她离开。”黑鹰答非所问。“但不能带你走。”
凌风有些茫然,他的大脑像停滞的机器,无法启动。
“你只当从来不认识这个人。”
“你的意思……”
黑鹰没回答。
楚楚嘤咛一声醒来。
“楚楚。”凌风抓住她的胳膊,他第一次感觉到她的胳膊是如些得细小,连握都握不住。
“我是不是要死了。”楚楚挣扎着说。
“不,你
不会。”凌风说。“我们都不会。”
“我说过我要送你一份大礼,还记得我的那个邮箱么,密码是我们买枪的那一天,那里面有你要的东西。希望能帮到你。只可惜我还没有开过一枪,用都没用一次。”她冲着他笑了一下,“好累。”她小声抱怨了一句。
“黑鹰。我知道是你,谢谢你,这个时候还能来看我。”她喘得很历害,“外婆不想看到我那样做,其实爸妈也不想,我也不想。这个世界这么美,我还想来世再来,为什么要毁了它。”她动了动身体,竟然坐了起来。
她又冲着他们笑了笑,雪白的牙齿映照着天上惨淡的星光,竟然也哗地迸射出一丝华彩。
嗖,楚楚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匕首,匕首的雪亮闪得凌风和黑鹰眼前一片茫然,就觉得一股血腥味直逼他们而来,凌风惊得跌坐在地。
楚楚已经撕开衬衣,手起刀落直接划开右部,利索地从血肉中掏出了什么,陡然立起身体,使出全身力气,双腿一收,猛地跃起,那个东西就被抛入了夜色,片刻之后,他们听见湖面传来一声小小的噗通声,然后归于平静。
“没事了,再也没事了,世界太平了,太好了。”她喃喃道,她的前胸血肉模糊,血像溪流一样沽沽而下,荡漾起了粼粼波光,她抬起头,深深地望了一眼看不透的夜空,缓慢地倒了下去,眼睛睁着,这深蓝的夜色正是她喜欢的,她不喜欢星光灿烂太过妩媚的夜晚,她喜欢这样的夜色,宁静遥远,她感叹着,眼角划了过去。
直升机飞起来的时候,在勉强搭建的无菌仓内,楚楚已经被脱光安放在手术台上,一整套前期准备完结,黑鹰穿着手术服走了进来。
飞机还有些颠簸,他举着双手静静地等待着。这个计划早在心里预谋了很久,该有的准备他也早就完全,为此他在实习医院观摩了无数次的美容手术,还亲自上阵为人做过开眼脸隆鼻手术,甚至被他的导师骂过,说这种小手术得到的满足感只会磨灭一个真正的外科医生的意志。
他举起麻醉针。
楚楚的意识已经开始苏醒,小声呻吟起来。